仍在梦中,微微呻吟声。那女子放下书册,云头履子踩着铺陈在地上淡淡灯影,来到他床前。薛崇简不觉惊,这才想起,原来这女子便是他结发妻子,武灵兰。
在昏暗光影下,他们如同在泉下相见两个魂魄,前世伤痕累累缠绵情深,都随着那个躯壳去,经历那多事后,竟能平静相望。
隔许久,武灵兰问道:“要水?”薛崇简点点头,武灵兰便拿过个杯盏喂他饮几口清水。薛崇简忍不住问:“阿母呢?”武灵兰道:“公主说定王受不得湿热,带他到芙蓉园养病去。”薛崇简心中凉,终于明白这灯前美人到此含义,母亲不会来,也不会再让李成器来。
他心中疼只想将身子蜷起痛哭场,却不得不忍着,茫然下转过脸来,见到枕边如彩云般着堆轻纱,他诧异道:“是你?”武灵兰摇头道:“不是。”薛崇简心下然,缓缓握住那团轻纱,凑到鼻边嗅嗅,是熟悉凤髓香。薛崇简想到事,从枕头中摸出个小小熏香球,递给武灵兰道:“帮把这个点,挂在帷帐上。”武灵兰也不多问,揭开看香薰中还有半盏残香,便点燃,闻到微微刺鼻麝香气。她反身将熏香挂在帷帐上,那幽幽亮起火光,如谁眸子,静静俯视着他们。
薛崇简见武灵兰只是坐着不动,道:“没事,你也上来歇阵吧。”武灵兰道:“你身上有伤,别让碰着。”薛崇简淡淡笑道:“你睡觉贯安稳。”武灵兰也报以笑,他们语气平和,如同数年后重逢熟人。
薛崇简艰难地向里挪挪,给武灵兰让出块地方,武灵兰脱去外衣,解开发髻,头黑瀑般得长发拂到薛崇简脸上。她轻轻拉起衾被盖住自己身子,却露出段雪藕般手臂,她在微光中注目着他沉在阴影里轮廓。外头似乎又在下雨,促织叫声隐匿在淅淅沥沥雨声中,长安夏夜便是让人如此惆怅寂寞。她知道薛崇简也不曾睡着,她等着他开口,解释她心中疑问,可是她却又并不期待,只因她早便知道那答案并不会让她欢喜。这熏香,这帛帔,这伤痕,以及此时薛崇简心中思念,都与她无关,她仅仅是睡在他身边人。
薛崇简外伤加高烧,直折腾到八月底才能起身。新皇即位给他有封赏,他推说在病中,让武灵兰到外间去替他接旨。他刻意让自己病着,可以躲避在这小小寝阁中,就不必去谢恩面圣。他将自己些不想见人,和想见却不得人,都用病痛理由隔绝开。
那日武灵兰推开窗户,股甜香飘进室来,薛崇简诧异道:“你用什香?”武灵兰道:“没用什香。”她留心嗅嗅道:“倒忘,这个时节该是桂花。”薛崇简闻言心中动,缓缓踱到窗前,透过千万重雕楼凤角,凝望着远方那淡淡抹山脉。他低声道:“南山桂花开吗?”武灵兰只觉他语气有些蹊跷,也未深究,随口答道:“想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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