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器去百福院中侍奉太上皇,自己回到武德殿,招来葛福顺询问:“太平家人都归案?”葛福顺道:“皆已下狱,只是太平女儿灵觉县主昨日押送途中小产,要不要给她请大夫看看?”皇帝冷冷抿嘴,道:“她郎君唐晙是要明正典刑,这下倒免去朕麻烦。叫狱中大夫给她瞧瞧吧,若能活下来,朕将来准她出家。”他吩咐:“你还回终南山去,太平在山上也兴不起什风浪,不要用强,但务必不可让她与朝中大臣联络。告诉她,她儿女皆在朕手中,她不想看他们头悬城门,就老实下山吧。”
高力士嘴微微动,皇帝笑道:“你有话就说。”高力士道:“奴婢总觉得,留着太平是大祸患,她在朝中根基太深,万给她死灰复燃……”皇帝笑道:“谁说要留她?”高力士诧异道:“可是宅家对太上皇说……”皇帝道:“朕是起过誓,所以,处置太平诏书要太上皇来下。”
葛福顺走后,皇帝随意靠着屏风歇息,他不知是不是累过头,身子分明酸软无力,神智却还清醒,只是怔怔出神,早朝时兴奋与踌躇满志散去,尘埃落定后倒有无边疲惫与空虚侵袭而来。高力士见他有些怔忡,上前轻声道:“宅家睡会儿吧,奴婢给您按按太阳。”皇帝低声道:“元沅后事,你处置?”高力士再听到这个名字,有恍如隔世惊悸,竟是打个寒颤,忙道:“奴婢这就去料理。”皇帝道:“哦,她房中柜子里锁个檀木奁盒子,你去取给朕。”
高力士去半个时辰后匆匆回来,见皇帝竟伏案睡着,他忙悄悄跪下,不妨那盒子放在地上时却“哒”地轻响声,皇帝叫道:“元沅。”高力士忙道:“奴婢已经将事情办妥,盒子取来。”皇帝这才朦胧睁开眼睛,看到高力士时似有些诧异,又揉揉眼睛,神情渐渐趋于冷淡,点头道:“拿来,你下去吧。”
偌大殿中空无人,耳旁却总似有人声,或是轻巧笑,或是絮絮情话,在错乱时间宫廷中回荡。皇帝对着那精巧奁盒凝目许久,他不知道里边藏着什,却又带着丝恶毒和希冀想去探知,她极致深情与无情,他皆见识过,那他还在害怕什呢?他从靴中摸出把吐蕃小刀,将刀尖入探盒子缝隙,用力转,随着啪得声响,盖子弹开。
他件件取出其中物事,几只陈旧不堪木簪子,是他在洛阳禁苑中戴过,束用红绫扎起头发,几片花子,几颗棋子,他写废诗句,那块白龙玉璧,她终究不曾换她金步摇回来。他居然还找到那张堕胎药方,原来她亦是如此对待他,他深情与无情,她尽数收纳其中。
皇帝抬起头来,他觉得自己在哭,可是眼中却是干,于是他只好对着虚空,发出声干涩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1]大般若涅槃经卷
[2]楞严经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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