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尸身,至今还于凉州城墙高高悬挂。
晃悠悠牛车阵颠簸。不知冷还是其他,沈子期忍不住拥紧身上厚毛毯。
毯子软和厚实,没有任何熏香,只带着些清冽气息,犹如这清晨干净无垢空气般。
那日之后,隔日又下场不大不小雪。越趋近年关天越冷,苏倾就愈发不愿出门。
又过数日。好不容易见着天放晴,风也没那般大,这日,苏倾正想着将家里柜子里放置,有些潮湿衣物拿出去晾晾,却听得阵有节奏敲门声。
车板上两位同窗正襟危坐听着夫子讲学,自然没发现他已清醒过来。
目光又在那少年僧人腰侧停留会,那里如既往别着把剑鞘朴实无华短剑。沈子期又缓缓闭上沉重眼皮。
他记得这少年僧人。
他第次见这少年僧人并非是在江夏城,却是在通往豫州路上。
那时他携着舅母家扶棺归乡,恰见路上少年斗笠蓑衣,仗剑骑马迎面而来。
,这方将药递给书院夫子:“这是五日分量,每日煎服三次,莫要断。”
书院夫子接过药自是应下,令他两位学生架起尚有些迷糊沈子期,对着大夫又是千恩万谢番,这方离开济世堂。
苏倾在外头架好牛车,待他们都坐稳,这方扬起鞭子,轻叱声驾。
深冬清晨尤其寒冷,呼出气在面前瞬间团成白雾。寒风迎面打在脸上又冷又麻,激人浑身直打几个激灵,本来夜未眠困顿倒是让这冷意给驱散去。
“无大师,昨夜真是辛苦您。待子期痊愈,在下定会带着他给您登门道谢。”
苏倾有些奇怪出去开门。
门外,身量颀长却单薄少年提着两包粗茶,低头垂眼站着。听得开门声便缓缓抬起头,微褐色眸子正好与她疑惑目光相对。
顷刻间,苏倾便记起他是谁。
目光不着痕迹在他浆洗发白单薄衣衫上略过。这眼,苏倾没略过他同样单薄削瘦身材,以及他提着茶叶那皲裂豁口双手。
“不必。”苏倾道:“若你是来感谢话,那就不必,你夫子已经付
然身,逍遥超脱,真是像极他年少时候梦。
他便忍不住多看那少年几眼。
斗笠下少年面容隽秀清雅,淡眉如水,颇有番舒朗气质。看清少年容貌那刻,他胸口却如沉闷鼓声砸过,沉重几乎压他喘不上气来。
这少年,竟是像极……
没等他脑中划过个名字,凉州城墙上挂尸骸赫然浮现在他脑中,当即令他脸色白,身体摇摇欲坠。
“哪里使得这般。既然收夫子辛苦钱,跑上这趟差便是应当,谈不上个辛苦。”
“不管怎说,子期能转危为安也是多亏您呐。南麓书院学生们常被教导要知恩图报,这回您救子期,他改日登门拜谢着属应该。”
书院夫子说义正辞严,不等苏倾拒绝,却是转向他两位学生,借此机会教导学生们做人定要谦卑感恩之心,接着又慢悠悠说起仁义礼智信那套大道理来。
苏倾轻扬着鞭子,迎着江夏城寒冬清冽空气,目送着着周围飞快倒退街景,淡淡失笑。
沈子期失神目光定在那灰色僧袍上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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