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隆隆,急雨下得昏天暗地,柳朝明脸色森寒,再耐不住性子听下去,将茶盏往案上搁,训斥道:“是没人教过你该站在哪里回话?”
退思堂鸦雀无声,苏晋道:“回大人,下官身尽湿,恐将寒意带进堂内,若叫各位大人沾染病气,该是下官罪过。”
柳朝明面色更加难看:“那你还杵在这?”
他话没头没尾,俨然副要定罪论罚模样。
苏晋稍迟疑,当即跪地行个请罪大礼,匆匆退下去。不稍片刻,她便回来,换身干净衣裳。
杨知畏见他推脱再三,不悦道:“自当由刘推官顶上,署内事宜繁多,但也不是离谁就不行。”
刘义褚听这话却为难道:“下官平日里审个案,诉个状子倒还在行,奈何举子出身,不熟悉传胪规矩,恐难当此任。”
张石山面色不虞:“堂堂京师衙门,连个知仪守礼,调度坐镇人也找不出?”
周萍借机道:“回禀大人,衙中有知事,乃进士出身,当年受教过传胪仪制。”
张石山自然晓得这个人是跪在退思堂外苏晋。
柳朝明是为仕子闹事来。
春闱至今,仕子聚众闹事共十五起。也曾有状子递到大理寺、都察院,状告春闱主考裘阁老徇私舞弊。
科场案非同小可,柳朝明与张石山商议后,只简略奏明圣上,决定等传胪之后彻查。
当务之急,是传胪当日安危。大典过后,状元游街,甲三人自承天门出,途经夫子庙,至朱雀巷,路当严防死守,万不能出岔子。
杨知畏道:“明日在宫中,府衙切事宜当听孙府丞差遣,依柳大人张大人意思,凡有闹事,并抓回衙门。”
雨细些,春阳挣脱出云层,洒下半斛光,将退思堂照得半明半暗。
苏晋抬起眼皮,瞥堂上眼,柳朝明沉默寡言地坐在光影里,方才莫名戾气已散不少,眉梢眼底透露出如既往高深。
她松口气,依张石山所言,将传胪规矩仔细说遍,无不妥。
外头风雨交加,他心心念念后生安危,听这话,就势道:“便命他进来说话。”
少倾,苏晋站在退思堂门槛外,跟张石山柳朝明行礼。她淋雨,唯恐将湿气带进去,并不进堂内。
张石山原想让她去换过衣裳,但柳朝明自到衙署直面色森然,张石山晓得他向看中守礼克己之人,怕再对苏晋宽宥,惹他不快,便开门见山对苏晋道:“你既是进士出身,想必熟知传胪大典规矩,你便从唱胪起,自游街毕,讲来。”
苏晋应是,方说两句,柳朝明冷声打断:“听不清。”
苏晋顿下,只好大些声气从头讲起。
孙印德掐死杨知畏心都有,状元游街,众百姓争相竞看,当真有人闹事,混在百姓里头,哪能那好抓?
他堂堂府尹避难都避到宫里头去,还将这苦差事甩给他?想得美。
孙印德撩袍往地上跪,道:“游街治安是由五城兵马司负责,当真有人闹事,那下官岂不要跟指挥使大人要人?下官区区府丞,指挥使如何肯将人交给下官?”
杨知畏道:“这你不必忧心,会将府尹挂印留与你。”
孙印德又道:“若下官带衙差去巡查治安,京师衙门又由何人坐镇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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