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院正在卧榻旁收药碗,听得这声问,才发现竟是朱南羡来,忙率着身后内侍药仆向他拜下,随后道:“不瞒十三殿下,陛下已是大不好。这几日连药汤都喂不进,往常碗药,如今要喂送三回。今早陛下醒来过次,念几声故皇后,又念两声十三殿下您,便又睡去。”
他说到这里,时如骨鲠在喉。有句话已到嘴边,却咽下去——朱景元大去之期早该至,全凭着口气撑到今日
朱南羡望着朱祁岳背影,眸色渐渐沉下来。
昭觉寺祈福之前,朱南羡为推拒与戚绫亲事,被朱景元罚跪在明华宫整夜。翌日天未亮,朱景元忽然屏退众人,赐他道密旨,密旨上说,倘朱悯达身死,当由皇十三子朱南羡承继储君之位,掌上十二卫领兵大权,登极为帝。
原来朱景元早就知道他这些儿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灯,冬猎时便派虎贲卫暗自保护朱悯达周全。之后虽未出事,但他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他知道,哪怕朱悯达顺利承继大统,将来也会有藩王割据,各地兵起日。
朱景元于是便下这道只有朱南羡知道密旨,且将其存放于明华宫处,命朱南羡旦事发,当率南昌府兵回宫自取。
却没想到昭觉寺惊变,朱悯达惨死,连朱南羡也未能回到南昌府,反倒被禁足在东宫。
朱祁岳时无话。
春日夜微凉,他收起“青崖”,在朱南羡身旁坐下:“十三,直想问你,你与这个苏时雨,当真如外头传闻中般?”
朱南羡虽从未亲耳听过所谓传闻,但想来也知道是说他有龙阳之好,跟朝中御史有染。
他想下道:“苏时雨怎想不在乎,但这些年除她之外,确实不曾对其他人动心。”
朱祁岳道:“那你也不当为他不纳妃不成家,父皇从来最宠你,他若知道此事,动怒是小,伤身是大。”
翌日寅时时分,朱沢微率干皇室宗亲自皇城东门出发,往应天皇陵而去。
他走后不久,朱祁岳便以皇贵妃闹疯病为由,调离守在东宫羽林卫,将自己令牌给朱南羡,让两名鹰扬卫护送他去明华宫。
明华宫直由虎贲卫把守,但凡有人进殿,无论是皇室宗亲亦或朝臣内侍,都要里里外外搜过身。
朱南羡进得内宫,便见朱景元躺在卧榻之上。他双目紧闭,整个人已瘦没形,再不复昔日睥睨天下之威,反倒像个孤寡老叟。
朱南羡心中如压着块巨石,走前两步,问太医院李掌院:“父皇他还好?”
朱南羡问:“父皇身子还好?”
“已是睡着时候多,醒着时候很少。”朱祁岳道,“即便醒来也是犯糊涂,昨日去看他,听医正说,他这些日子偶尔转醒,只唤几声母后闺名,然后睁着眼等上片刻,见母后不来,就又睡过去。”
他说到这里,叹声,终是妥协:“也罢,明日清明节,七哥不在宫中,让人安排下,命两名鹰扬卫护送你去明华宫。”又道,“苏时雨现已升任刑部侍郎,可至父皇寝殿,明日你见完父皇,命他在明华宫外等你。”
朱南羡暗自将朱祁岳话在心中过遍,点头道:“好,多谢十二哥。”
朱祁岳拍拍他肩:“这有什好谢。”便起身离开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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