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舌宇怔,但见瞬之间,胜败逆势,心中怦然动,抬头望向雒易眼睛。
临淄往西北方向二百里,渡过泲水和徒骇河,便是深陷五国围攻而岌岌可危棘丘城。黎明时分,棘丘大夫冯碱在城墙上焦虑不安地来回搓手踱步,再次踏上墙沿跂踵而望——这次,他终于看到数里之外地平线上片蒙蒙沙尘。他犹自不敢相信,使劲挤着眼睛望半刻钟,禁不住大喜若狂地声大吼,拼命地拍着身旁侍从肩膀,语无伦次地喊道:“来!来!”
侍从吃力地扶着他摇摇晃晃身躯,忙不迭道:“大人!担心点脚下——”
冯碱推开侍从,跃而下墙沿,撒腿便往城下奔去。久经围攻棘丘城已然破败不堪,夯土城墙上布满凹陷洞眼,裸露出内部枯瘠荆棘。伤残兵士们合力拖着战友尸首,往雉堞上丢去;黯淡角楼下零零落落蜷缩着逃难流民,个齿牙尽落老妪正和年幼孙儿分吃块发霉馍饼。连月以来凄惨颓丧场景未曾改变,但是冯
数日之后,临淄另间僻静宅邸内,闭门读书多日雒易正在廊下独自算局残棋。他幕僚、自雒氏追随至此羊舌宇拾阶而上,手握着回复给姿硕夫人信函,正待雒易过目。
羊舌宇跪坐在雒易身前,看雒易神色不动地阅毕回函,道:“论理密察,只是文辞少欠谦恭。”
羊舌宇轻叹口气:“要如何才算得上谦恭?”
雒易冷笑声:“要能让气得直接把棋盘砸碎。”
羊舌宇啼笑皆非,转目看向庭院,来来往往侍从正忙着刷马备车、整理什物,预备奔赴前线。“眼前实在是进退维谷困境,”羊舌宇迟疑半响,终于开口,道:“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君侯当真不能辞谢这次任命吗?反正……境遇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雒易拈着棋子,冷冷道:“押下双腿,可不是打算只在这儿养老。”
羊舌宇只得噤声不语。然而他眉宇深锁,显然是对雒易决定十分忧虑。自罹遭髌刑之后,虽然多方延请名医叩诊治疗,到底不能令雒易双腿复原如初——稍站立,便是拆骨剧痛、冷汗涔涔,出入行走都需要乘坐轮椅、仆役搀扶,羸弱得连个孩童也不如。然而,即便是誓死追随雒易多年心腹,羊舌宇也从不见雒易对此节谈论过句,他神色语气,仍旧同旧时般镇静从容——惟其如此,更让羊舌宇心底隐隐不安,多方暗示劝慰雒易回转绛都雒氏,待养好病躯再徐徐图之。当然,回报他这片惓惓忠介,只有雒易漫不经心敷衍而已。正在此时,齐君却颁布出征敕令,号令众贵族将领奔赴棘丘,增援前线。名单之中,竟有在齐国名不见经传、不良于行雒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齐国太后和钟离春两强颉颃,彼此试探牵制产物,何以雒易仍旧要以身犯险,甘愿去做当政者替罪羊呢?
雒易落子方定,抬眼正看见羊舌宇忧心忡忡神色,反倒笑。“阿宇,”他指着眼前将败棋局,微笑道:“你也觉得这局没有丝毫翻盘可能吗?”
羊舌宇轻叹声:“恕臣驽钝——”
“你并非驽钝,只是当局者迷而已。”雒易淡淡道,伸出手去,将棋盘上下翻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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