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自然不愿做文种,但也不愿做范蠡,除非……”
“除非?”
沈遇竹悠然道:“除非你愿做施夷光。”
“……”雒易不屑理会他,冷冷别过脸去。沈遇竹伸手握住他,笑道:“那时便在想,如果当真——或是你当真——因为这种拙劣离间把戏,而心生芥蒂、对彼此起疑,那也未免太落俗套!”
“拙劣?倒觉得,钟离春这招高明得很。”雒易慢悠悠道,“她不曾捏造,也不曾臆断,事实上,她说得不无道理,难道不是吗?”
这件事,不但心知肚明,而且处之泰然。稍稍顿顿,又继续道:“那日和端木在宋国商讨止战事宜。钟离春派人改装易容、夤夜来访,确实出乎意料之外。但仔细想,钟离春此举亦有必然之理。论派系,你是姿硕夫人所举荐人。若齐国战败,钟离春有失国之难;若齐国战胜,她也将面临被政敌排挤、大权旁落危险。在此关头,自然会用尽切手段,争取所有可能获得奥援。”
雒易道:“你既然明白她用意,为何仍旧与她使者相见?”
沈遇竹道:“钟离春是同门师姊,没有闭门拒绝理由,何况,也有需要向她探听信息。”
他顿顿,低声道:“即便希望渺茫,仍旧不想放弃……找寻山长下落。”
雒易道:“除却青岩府旧事,她和你说些什?”
沈遇竹轻轻“啧”声,笑道:“有时候真希望你能傻点,能不要这解。”
雒易冷哼声:“真巧。常常也对你抱有如此厚望。”
沈遇竹沉吟道:“其实你都知道,她说点不错。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何况那个冰冷逼仄王座呢?多疑善忌,帝王心性,本是无可厚非,否则如何能够抵御那些觊觎者明枪暗箭、阴谋诡计?雒易,你对质疑和提防,自有你立场,点也不能苛责你。何况这只是个开始。随着你回归临淄,各方势力定然会蠢动,政敌们暗中施展鬼蜮伎俩,甚至会比五国围攻战火有过之而无不及……敌暗明。雒易,今后段时间,你处境甚至会比之前更危险。”
“你放心。”雒易语气从容不迫,仍是当初独力擎起战局时般镇定自若,道:“应付得。”
“她和说勾践复国故事。”
雒易怔。沈遇竹抬起眼来,微笑道:“她说,当年越国战败于吴国,为避免遭受覆国之难,越王勾践亲身入质吴国。勾践原本是年少桀骜、血性勇武之人,却不得不摧折身傲骨、煎熬满腔血性,忍受种种不堪言说苦难和屈辱,为夫差当牛做马,为取信于人,甚至……亲尝夫差粪便,更眼睁睁献出自己妻女供吴人*虐……”
沈遇竹不忍卒言,慢慢低下头去。雒易神色不动,冷冷道:“所以呢?”
沈遇竹道:“钟离春让人转告,说历经苦难屈辱之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即便可以成就番辉煌事业,却也永远丧失赤子之心,成为刻薄寡恩虎狼之徒。她说,帝王心性,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若矢志追随又不能保持距离,终不免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她还问——究竟是想做文种,还是范蠡?”
雒易纹丝不动,冷冷道:“你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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