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易不愿在她身边再逗留刻,言尽于此,便站起身来,领着众随扈拂袖而去。只留下姿硕夫人跌坐侧,紧紧捂着胸口,惊恐万状地瞪视着公子虔首级。那张韶秀浓丽面庞变得黯淡灰败,竟如被污水浸泡坏工笔美人图。
派人送到你身边……”话出口,却自觉空口无凭,不能取信于人,反倒落实自己对雒易旧疾不闻不问、死生由之冷漠态度,索性闭口不言。她被不期而至雒易惊得方寸大乱,稍停顿,便迅速镇定下来。她心内断定雒易便装来访,定有所图,又换上平素温柔舒缓容色,款款笑道:“好孩子,你母子同心,荣俱荣、损俱损,你在前线浴血奋战,在后方日夜为你祈福,血浓于水,本就情出天性自然,谈得上什‘为善’?”
雒易见她神色自然、大言炎炎,心内不由阵发恶,唇边勾起讥讽笑意,点头道:“好个‘血浓于水’,好个‘荣俱荣损俱损’——母亲有如此见识,孩儿实在心怀畅快,正好,孩儿此次回归临淄,特为母亲准备份薄礼,想来定能教母亲慈颜大悦——”
正说着,身后静默无声陪侯着随扈侍卫手捧只楠木锦盒走上前来,递放在几案之上。雒易恭恭敬敬双手捧到姿硕夫人膝前,含笑道:“请母亲笑纳。”
姿硕夫人盯着那雕镂精美匣子,心生不祥,又按耐不住犹疑之心,伸手挑开绶带,将木匣打开来_瞥之下,霎时魂飞胆丧,声惊叫,将木匣错手丢开去——那木匣摔落在地,竟骨碌碌滚出个颜面苍青头颅来!
王宫侍卫骇然惊动,正要上前质问,却被雒易随扈按剑瞪视凌厉气势所震慑,竟不敢有所动作。再看向姿硕夫人,花容失色地瞪视着足边那眦裂血面少年头颅,碧眸中充斥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绝望之情。
雒易端坐案前,冷冷质问道:“母亲,这是谁?”
姿硕夫人抬起只雪白柔荑轻掩双目,哀泣哽咽道:“你拿这龌龊玩意吓唬人,倒还来问!”
雒易冷笑声,长身站起,抓起断首发髻将其提到姿硕夫人面前。姿硕夫人给那血面腥臭头颅迫在鼻前,霎时面色煞白、别过脸去。雒易慢条斯理道:“母亲不认识也无妨。便为母亲引见下,这是齐桓公兄长公子纠嫡孙,公孙虔。当年公子纠与桓公争夺齐君之位失败,滞留在鲁国。桓公继位后向鲁国施加压力,鲁国为避免祸端将公子纠处死。然而公子纠后代却直留在鲁国。当前无亏是齐桓公最后个子嗣,假若他,bao毙,桓公脉绝祧,论起礼法顺位,这个远在异国他乡黄毛小儿倒成最名正言顺齐君继承人选——母亲!您舍近求远、费心筹划公孙虔回国,莫非是对孩儿另有图谋吗?”
姿硕夫人被戳破图谋,双唇泛白,只是无言以对。雒易冷冷道:“母亲,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你教给。钟离春势力尚未溃败,诸国对战乱频仍齐国更是虎视眈眈
,如今你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稍有智识,便能辨清其中利害——想必,您定能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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