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疏觉得杀茂广林实在太容易,这样个垂垂老矣病躯之体,冬日里泼盆冷水就能抹除。
文沉笑起来,说:“将死之人,不必浪费刀。”
闵疏垂下眼帘,再抬起来时,宋修文已经坐在他对面,他带危移案卷宗来。
小半年前宋修文还是宁郡个太守,梁长宁把他提上来放在大理寺,他也知恩图报,做事逐渐有样子。
他站起来行礼,把案卷摊开,说:“危移案陷入僵局,王迹验尸,确确实实是死于刀剑,龙脊山发现掉落绣春刀,但伤口却不是绣春刀痕迹,因此应三川绝口不认他那夜见过危移。危浪平上奏要亲自审问应三川,刑部当堂驳回他奏请,连皇上也没应允。”
闵疏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潘振玉身上扫过,又落到陈聪盖着毛毯膝盖上,说:“潘大人不必谢,救先生,是为着私欲。”
他和梁长宁靠得近,梁长宁伸手揽下他,于是他沉默片刻,又说:“读过潘大人策论,《地安疏》是绝妙革新之法,虽然土地改革年年都有人提,潘大人退朝后,近十年里,再也没有能够如此刀见血文章见世。”
潘振玉自哂声,也沉默片刻,才说:“七年前,和陈望山同入京赶考。陈望山那时候还不会跑马,就教他。放榜那天,他高居榜首,名字就在下头和他挨着。春风得意马蹄疾啊……后来入朝为官,与他同做几日监生,先帝贤良,曾委婉劝告不可急功近利。可那时太年少,又心想要拔除税收弊端。写《地安疏》,这是生中最得意时候,后来在塞北多年,每每想起,又觉得那其实是不该做事。”
“是连累陈望山,后来听说他为救去拦茂广林车,生生磕坏额头,还留疤。”
陈聪摩挲着自己残肢,说:“今日不论往事,只论来日。”
梁长宁说:“绣春刀是锦衣卫佩刀,应三川在北镇抚司任职,调人也都是西大营兵,怎跟绣春刀扯上关系?”
“因为那日封山查人官兵里混锦衣卫进去,说是圣上旨意,只是锦衣卫直属御前,谁也不敢过问内里详情。”宋修文说,“猜,是皇上在替应三川善后,只是不知应三川在替皇上办什事情,竟然做出这大阵仗,还能叫皇上偏颇。”
闵疏和梁长宁自然知道他在做什事,他在替梁长风抢劫危移手里私盐。算算日子,黑来砚应该已经将这批盐运到暨南,再过几日,就能混在暨南
闵疏不知道这些旧事,他只隐约听过茂广林名字,知道他做过内阁首辅。茂广林辞官那日,文沉曾召见过闵疏。闵疏那时候还小,但也逐渐开始学习分析朝中局势。
文沉评价茂广林,说他是“十年帝师出两代帝王”。
“只可惜茂广林是直臣,要拉拢他实在太难,他心在君在民,权势钱财于他而言都是云烟,这样人是君子之剑,得不到,也不能让他人得到。”
茂广林已经老,他活不过百年,他在朝时殚精竭虑,心忧成患,几次与先帝议事时咳血,太医说这是积劳成疾。
所以文沉甚至没有暗中对他下手,闵疏问过文沉,“父亲,您从前不是教,旦下手就要有万全之策,不可给敌人留活路吗?”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