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自己絮叨半晌,始终不闻应答,看眼,女将军已阖落眼睫,不禁暗笑,见她长发也干,便唤侍女上来,轻轻撤走熏笼。姜含元惊觉,睁眼,庄氏笑着让她休息,熄烛,只剩盏照明,随即放落重帷,退出,带上门。
灯色暗下去,姜含元伸个懒腰,散着发,扑到软和枕上,闭目,很快便睡过去。
束慎徽回到繁祉院,已过戌时,值夜下人都在屋中,偌大院落静悄无人,只走廊上为昨夜大婚而悬灯笼依旧还排亮着,红彤彤地照着对面屋瓦面上薄薄残雪。
他是在昭格堂后旧寝堂里沐浴过后才回,便没叫人,自己直接往新房去。人行在走廊上,快到之时,看着前方那透出片烛色门窗,本就不快脚步愈发缓,到,在门前先是停停,要推门,略迟疑,又先抬手,轻叩两下。叩完,也没听到回应,便缓缓地推开门,穿过外间,来到内室,暖气骤然扑面熏人而来,他绕过道放落帷帐,脚步顿。
内室里只燃座烛台,放出团静静橘色暖光。借着光,束慎徽看见她闭目卧于床头暗影里枕上,果然是睡着。
去暖暖手脚,用些饭食,这就叫人去请殿下回。”
庄氏命侍女服侍她,自己要去,被姜含元叫住,让不必特意去请。
庄氏笑道:“王妃回,岂能不叫殿下知道?”
姜含元是真不想。
他若被叫回来,便要劳他费神,想着如何应付自己。他内心想必乏累,她也不愿如此,为难别人,也叫自己不痛快。
束慎徽停在原地。
他出身于皇室,乃帝之钟爱子,少年时意气风发,阅遍人间富贵锦绣
她知庄氏定不肯听自己,便改口,“那劳烦嬷嬷,去再和殿下说声,就说今日走许多路,人也乏,殿下那边若还有事,不必特意为而回,自己早些歇。”
庄氏顿,却也很快应是,退出去。
束慎徽果然就没回。姜含元用饭,庄氏也叫侍女准备好热气腾腾沐汤。侍女本要在旁服侍,被她拒,自己洗完,从浴房里出来,头发湿。床上多只熏笼。那熏笼状若腰鼓,中空,里面燃着熏香和炭,外覆层薄薄麂膜,摸上去很暖,冬日里,人可靠上取暖,也可用来熏衣或是熏发。
庄氏帮她烘发,让她躺靠着,又往她身后塞个软垫,自己则跪坐在她身后,将她头发尽数展开,均匀铺于熏笼之上,等烘得快干,握于手心,用只犀梳替她细细地梳着,边梳理,边赞,“王妃真是生把好头发,又黑,又浓,又滑溜,还有些凉,摸着便似太妃江南老家出绸缎子,不知要羡煞多少女子。早年随太妃还在宫中时,有几年间,长安女子时兴牡丹髻,发浓梳起来才叫好看,譬如王妃这样,偏不少宫妃发软稀薄,便只能取义发填补。还记得有回两名年纪小妃子为争卷上好义发,互不相让,最后竟还闹到太妃面前要她评理,如今想起,还是可笑,又是可叹……”
姜含元洗澡,身下枕着软乎乎垫子,香喷喷,暖洋洋,本就容易发困,庄氏还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说着旧年宫中老掌故,她对宫妃勾心斗角之事也无兴趣,听着便如催眠,更加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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