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春集,来自西域和关内各地商人,都会云集于素叶城,换货交易。来自西域葡萄酒、玉器、药材、镔铁,来自关内丝绸、棉布、瓷
李元贵识得裴右安字体,认出应是他本人所书,并非幕僚代笔,这才略略松口气,忙拣起来,赔笑:“万岁万勿多思。此为万寿贺表,各省历来皆有规制,裴大人如何能别出心裁与众不同?心里必定也是不忘,万岁你看字体,乃裴大人亲笔所书,字顿,笔迹可循,可见书写此表之时,必正襟危坐,极是恭敬。”
萧列语不发,慢慢下榻,趿鞋行至北窗,推开窗牖,朝着漆黑夜空,面北凝立。
李元贵不敢再发声,只垂手站在旁,忽听皇帝道:“崔银水那里,最近可来孩子消息?”
“禀万岁,便是去年底传来那信,奴婢已转呈万岁。如今尚无新消息。万岁若挂念,奴婢这就传信,命他报来。”
皇帝沉默片刻,道:“那孩子生于昭平三年立春,如今六年立春,三岁。朕很想见他。”
后宫再无任何动静,又据传闻,皇帝后宫如同虚设,这几年间竟从无召寝过嫔妃。朝臣表面无波,暗中却各种揣测,底下暗流涌动。尤其这两年,朝臣愈发关注此事,渐渐有人推测,皇帝应是有意复立太子,只是寻不到合适契机,如今操办万寿,便有嗅觉敏锐之人,譬如这位詹事大学士,借机上表,原以为揣摩圣意投其所好,却万万没有想到,皇帝听罢,勃然大怒,竟当场将那詹事革职,廷杖三十,随后怒气冲冲罢朝而去,留下满朝文武或战战兢兢,或骇异莫名。皇帝回后宫,头痛便也发作,太医过来,折腾好会儿,才慢慢恢复过来。
萧列并未应声,自己擦擦汗,丢下汗巾,问道:“你半夜寻来,何事?”
李元贵忙笑道:“万岁,陇右节度使衙门祝寿贺表连夜送到,奴婢想起万岁吩咐,不敢压下,方才带过来……”
萧列立刻转头,看向李元贵。李元贵便从怀中取出那封打火漆贺表,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
皇帝盯片刻,慢慢地接过,启火漆,手定定,终于里头抽出贺表。
“朕下月便五十岁。朕孙儿,也该回来。”
他转过身,注视着李元贵,缓缓地道。
李元贵跪地,叩头道:“奴婢领旨。”
……
入春,素叶城中,冰雪渐渐消融,再过几日,便是春集。
薄薄张纸,上头不过寥寥数列字而已。皇帝扫眼,视线定片刻,动不动,良久,目光里渐渐流露出种混合失望怒气,将手中贺表掷在地上,冷笑道:“朕便知道!果然如此!”
贺表飘飘落地,掉在龙床之前。
皇帝万寿大庆,所有不能进京各省在外王府、七品以上文武衙门,按制,概由主官领下属就地行告天祝寿之礼,完毕后,送入表文。
李元贵屏住呼吸,瞥眼贺表,瞥见最末行字:“……恭惟皇帝陛下万寿圣节,应乾纳祜,奉天永昌。臣裴右安等诚懽诚忭,敬祝万万岁寿。”
正是本朝*员历来用以向皇帝上万寿贺表通用致辞,字不多,字不少。这些时日,各省每日都有大小衙门数十封类似贺表送至,内容千篇律,唯不同,便是主官姓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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