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然怔怔。
过好会儿,他才低声道:“对逝者,臣那样说,是要令其死而无悔。但对陛下,臣并不想这样讲。”
沈玥抬头看他:“那仲父要怎说?”
……
萧亦然看着他灼热眼神,沉默无言。
“仲父也教朕。”沈玥拿脑袋蹭他,“仲父教得也很好。”
“……”
萧亦然无语:“……陛下哪来脸说这事?”
沈玥“噗嗤”声笑出来。
萧亦然犹豫片刻,方才说:“臣方才所言万世之功绩,都是史书虚名,陛下今日所见,却是实打实众生相。
“嗯。朕其实倒也并不是委屈。”
沈玥索性屁股坐在地上,趴在他腿边,抱怨道:“朕知道说真话难,说戳破天真话更难。可为生民言,赈百姓灾,这本是为官者理所应当之事。
但凡朝廷里那些只敢冲着仲父耍手段人有个敢于奏谏,朕何必要千方百计地用手段、使权谋,算计阁老,诸方辖制出个任卓来挑头说话?”
萧亦然道:“元辅固然有守成之功,但陛下要走是中兴之路,此乃万世之功绩,怎能同日而语?”
沈玥愤愤道:“守成也不该无原则、无底线!天下人都被这班人守没,朕这个皇帝还做不做?
变革世家之弊,从根本上摆脱其对朝堂掌控,这又是不得不走步棋。
往前步,是激进。
往后撤子,又没有退路。
萧亦然难得见这小狐狸也会有头痛时候,笑笑道:“届时事,便届时再说。临近年关,眼下乱局难道还不够陛下忧心吗?”
“事情只要尽力去做,结果便不会差,烦扰朕并不是这些。”
他斟酌许久言语,说重怕勾起沈玥不应有心思,说轻又觉得在这个时候,分量
人命不该是拿来算计东西,陛下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冷静无情执棋布局之人,却不曾想,自己也入局。
国将不国,民难做民,仗义执言反被其伤,蝇营狗苟高坐明堂。
——世道晦暗至此,陛下心冷。”
“嗯。”沈玥趴在他膝上,默半晌,没有言语。
“朕其实……只是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但总归是要有人来当这个恶人。朕还记得仲父是怎样说,所以倘若再来次,朕还是会如此做。”
朕早说过,朝廷之争就只能限于朝堂之上,万事当以百姓为重,朕又不是先帝爷,这般畏首畏尾地怕四大家做什!”
即便是当着朕面,这些人也敢万般阻挠,朕倒不是气他们拦着,朕知道他们素日是怎看朕,朕被气气,顶撞两句都无妨。
可内阁朝廷尚且如此,朕真不知那些山高皇帝远九州他处,这些年被埋葬在无声中千千万万人,都是怎过来!”
……
萧亦然沉默片刻,“庄学海将先东宫仁政爱民之道,对陛下教得很好。”
沈玥抬起头,默默地看着他。
若在往常,他折扇摇,事情也就过去。可被眼前人哄过回,尝到甜头,先前能忍,似乎也变得分外难过。
沈玥闷声闷气地说:“今日朕赢,满朝欢庆,朕却并不觉得高兴。
仲父……总有个声音似乎在提醒朕,这切本不该如此。
萧亦然笑笑:“瞧着这是让庄学海去给元辅赔礼,所以陛下委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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