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然半晌无言。
血溅当场。
生死道,于任何人身上都是绝对公平。无论生前有多大能耐、多少学问,身后留下,也不过这区区四个字。
透过这四个字,他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位博学之师究竟是以何等悲壮姿态,坦然地走完生命最后程。
“许多书生自发地在塌雍定门前静坐,也有人将庄大学士临终之言整理传颂。
不用张之敬开口,他复又问道:“既然琅琊府军已然到中州,太后却还未改朝换代,陛下也还安好,可是朝里那些老大人闹起来?
杜明棠是首辅,要稳住朝局不好出面,这个时候能与太后抗衡,多半也就只有庄学海。”
张之敬犹豫片刻,话在嘴边滚几遍,瞧着他那身明晃晃银针,又生生咽回去。
“不碍事……张统领但说无妨。”
萧亦然也知道自己方才这反应着实是阵仗大些,他勉强摆摆手:“与其知半解地吊在这儿,倒不如来个干脆。
亦然那几乎要飘散到中州三魂七魄才稍稍收回几分。
自他在秋狝险些送命,以毒攻毒法子便直没再用过,往日毒发后尚且可以静心将养,这次蚀骨毒发当夜便拍马往回赶,悬着颗心半刻也不曾落下过。
直至此时,针刺蚀骨剧痛方才顺着经脉涌上来,疼得他咬紧牙关,借着这切骨之痛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依着老汉来看,小陛下多半是在水里受凉,寒气过肺腑,这才直高热不退。寒症与时疫症状相当,也能过病气与人,按照时疫来防也没什差错。
老汉给他把过脉,小陛下年纪轻,这年轻人肝火旺得很,区区寒症还要不他命。”老姜头从没他对谁如此上心,时间也有几分心惊,复又从医理道多分析两句,宽他心。
中州街巷各处,尽是无数路祭,四城同悲。
雍定门后十里长街上,坐满前来相送庄大学士最后程悼念之人。
琅琊府军因此未能入城,黎氏父子开始还下令强行攻,当场将刀举到百姓们头上,意图以铁血手腕震慑。
国子监金祭酒以弟子之名,为庄大学士举着牌位,挡在最前头,至死也不肯松手。
眼看着就要回城,也不能两眼抹黑就往里头闯,到底坏到什境况,总也得让知道个明白才能早做防备。”
“王爷说是。”
中州城防极严,杜家能将他送出来已是不易,张之敬当下也不再隐瞒,复又说道:“王爷估量不错,是庄大学士于府军进城之日,当街怒斥,其言凿凿,将府军颜面剥得干二净。
后黎氏父子下令强攻,他又迎着府军刀枪撞上去,血溅当场。”
……
“姜叔说是。”萧亦然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此时理智也渐渐回笼。
沈玥为着查他身上蚀骨之毒,将太医院反反复复清查不知多少遍,留下都是可信之人,暂且只要太后不下杀手,沈玥便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时局再差,只要人还安好,切便尚有转圜之机。
张之敬在旁瞧着,时间更坏消息都咽回去,好半晌没敢开口。
萧亦然在中州朝局之争中浸*这许多年,凡事让他摸着个苗头,便能见微知著地将后头埋藏着乱絮摸个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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