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透过窗子,仿佛看到当年读书时自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仲父:“以前庄学士就经常这样从后窗里瞧,莫说这般玩闹,便是哪个字答错,少不得就要挨顿手板子,还要罚抄书。那时只有孤零零个人,连个替遮掩同窗都没有,十几个先生从早到晚地盯着个,哪日不挨先生打,都是稀罕事。”
“子煜可从来没有哪顿打是白挨……”
萧亦然深知他当年顽劣,啼笑皆非道:“庄学士之前那位张翰林,也是年逾
虽铁甲军不擅水战,强渡长江杀敌千,自损八百,但最坏结果,无非就是如此。”
萧亦然双手按在棋盘上,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玥独自踏上这条登天路,他越登高而上,属于沈子煜部分便越发清醒地坠落。
皇权碾压着他步步失去人性羁绊——父亲,兄弟,宗族,母亲,师长……
他虽从那场滔天洪水中走出来,但遭逢大劫活下来人,如烈火灼魂,骨朽形销,很难说“幸存”二字,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平衡就能坚若磐石,他仲父就能如同摘下银锁扣那样,轻易地放下这多年仇怨和痛苦。
就好像这些年萧亦然为之做出退让和牺牲,横亘在二人之间沟壑山海,在彼此心意相通瞬间,便能如天降神迹般,被儿女情长抹平。
实则隔阂依然在,矛盾依然在,仇恨、痛苦、牺牲也依然存在,并会在从今往后日子里,永远存在。
国耻血仇,只要借此挑起铁甲军对朝廷不满源头,将军政推至对立,便尸山血海,江山倾覆。
权谋之局,便是场混乱绞杀棋局,没有绝对赢家,也无人能从其中全身而退。
萧亦然可以替沈玥担着九州万方,如在战场之上,他可以替众将士担着大局成败;但能否继续握起枪杆来战斗,还是要看他自己作何抉择。
沈玥清楚地直到自己症结何在,他沉默地放下手中棋子。
于是二人舍下棋盘,在庄大学士归葬数月之久后,第次踏入临安坊。
庄学海生前府邸与坐落于此义学合并,如今已颇具规模,远远地便能听见义学里朗朗书声,二人左右地靠在后窗上,往书屋里瞧着。
数十个孩子挤在间屋子里,多大年纪都有,其中不乏衣衫褴褛孩童,奔着每日那餐饭食而来,但手脸都收拾干净,学得像模像样,时不时还有几个顽劣趁着先生不注意,偷偷摸摸地和同窗打闹,又在先生转身前赶紧装模作样地坐正。
沈玥深吸口气,转回头深深地看他眼,眼底翻涌着无名情绪:“所以,倘若要彻底根除严氏,平复旧案,就只能背负着仲父和铁甲军生死入局。”
“是。”萧亦然继续落下子,“但也可以不必是。”
“什?”
“纵然棋局是思齐之大才设,可这棋子却是枚枚亲手给你磨,陛下可以落子,也可以掀这棋盘。”
萧亦然将两枚黑白子塞进沈玥手里,沉声道:“即刻便可以下令,铁甲军便不必再等浪里淘沙战船,就借江北水师战船强渡长江,刀砍严氏头。什阴谋阳谋,都是人脑袋想出来,只要刀砍脖子,就算他脑袋里想出个花,那也得往地上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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