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誉之顿声,转向谢存奕:“谢国公也是此意吗?”
谢存奕抬臂鞠身行礼,将头埋低。
“谢国公作为内阁之首,兼三公之位于身,又曾任东宫辅官,于情于理都不该纵容太子任性,太子私自查案擅作主张意味着什,意味着此举只要稍添油加醋,就能让人给东宫和内阁扣上谋反罪名,”阮誉之抬高声量,“太子胡闹,可你为官数十载,连这点都预判不到吗!”
“父帝息怒,”阮青洲说,
“殿下别看。”
段绪言收紧手指,将他扶住,又像要将他圈护起来般,就这挡在身后,没让他回头。
风继续吹,吹远周遭声响,两人迎风站着,站很久。
——
几日内接连折损两名高官,距高仲博自缢不过半日,消息就已传遍皇都。
见状,段绪言覆上阮青洲手,将绳紧扯,骏马抬蹄,避开人头落到旁。
家仆呆坐在地,脸色煞白,嘴中嘟囔着:“出……出人命!”
府中,庭院杂声四起,阮青洲穿过反向奔逃人群行至后院,见锦衣卫已聚守在处房门外。
“见过太子殿下!”前方锦衣卫纷纷回首,让道行礼。
阮青洲没有应声,只渐渐止步于门外。
行出密牢,尉升已去牵马,阮青洲就在北镇抚司门外等候。
寒冬风冷,蹄声踩得重响,可远处似有层薄雾淡纱,罩在其中身影模糊不清。
阮青洲视线轻移,就见马上那人颠簸着冲出轻纱,朝他疾奔而来。
“殿下,上马!”
段绪言扯绳控马,放慢速度,朝他伸手。阮青洲握紧那手,借力翻上马背,顺势扯来缰绳,夹紧马腹,加速朝前奔去。
白纸黑字呈递至銮殿上时,阮誉之已遣开数人,只将阮青洲和谢存奕留在殿中。
“章炳遭人灭口,高仲博畏罪自尽,太子查账,内阁瞒报,”阮誉之轻掷手中折本,抬眼看向两人,“还有多少朕不知道事?”
阮青洲坦然道:“查账进程及办案始末均如父帝所见,儿臣再无隐瞒。”
阮誉之肃起脸色:“若非出今日之事,你还打算瞒到何时?”
阮青洲说:“因此事牵涉*员众多,不宜外露声张,儿臣才会斗胆做主密查此案,若无今日之事,待查明税银流向后,儿臣便会前来请罪。”
他顺着人群朝里望去。风将虚掩门扉轻推,掀得桌上白纸翻飞,落纸中,挂在梁上白绫紧绷,勒在颈间,双悬空腿垂落不动,随缠扭白绫轻转。
高仲博就这样吊死在他眼前。他也依旧像去年冬日那般,总是晚来步。
想起点什,阵战栗轻微,遍布周身,阮青洲僵立着,贴在身侧两手掩在袖下,指节攥得发白。
忽而具身躯拦在眼前,又觉肩头紧,大氅衣边已被人拢起,那阵抖擞被罩在其中,藏得很好。
涣散焦点重聚,阮青洲眼眸略动,就被那人扶肩转过身去。
“驾!”
听远处声响,尉升牵着两匹马眯眼远眺,只寻见阮青洲策马远去身影。
“哎!殿下——”
叫不到人,尉升松开牵绳,翻身上马,使力拍着胯下马臀,朝那两人追去。
几声马蹄颤响,南边群鸦受惊,自高府院墙后方飞起片。高府正门大敞,家仆匆忙跑出,下阶时脚下踩空,整个人连滚带爬地撞向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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