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都不想再动下,麻木地瘫着,疼也不想再去叫唤,脑中不着边际地想着裘皮不够厚软,昨夜梨花酿还没喝完,方才那淡粥难吃得恶心……
忽而阳光再往面颊打下,柳芳倾也才嗅见冬风味道,藤椅却是沉,佟飞旭竟是托颈将臂垫他脖下,挤着躺在他身侧。
佟飞旭平日闲暇时做把躺椅,虽然也算宽敞,躺着两个大男人还是稍显拥挤,可柳芳倾靠他怀中,倒觉得比独独晒着太阳要暖些。
先前佟飞旭每每见过尉升,总会独坐许久,今日却是反常,竟让他觉出几丝依赖。
“多久没回皇都?”柳芳倾问,“指挥使自甘堕落,这与厮混着,何时是头,这就什都不管?”
不考虑返回皇都趟吗?”
佟飞旭自窗外收回视线,淡漠斟酒:“不回。”
尉升说:“殿下走后,朝中局势大变,储位是在殿下名下,可储君之权已由晟王代为行使,晟王重用宦官,虽说刘客从已死,但在司礼监重新掌权张遥也不简单。现今锦衣卫和东厂合并,税使却照样由宦官担任。先前关州战,南望亏损严重,国库已是不堪击,更担不起军需民用,因而晟王联同税使,大征农税商税,各地民怨此起彼伏,更是有人卖官鬻爵。朝廷盲目敛财,根本看不到各州各地底下腐乱,如此,南望还如何休养生息反败为胜……殿下又该怎办?”
尉升握拳垂眼,压低声:“知道戴家之事让指挥使心灰意冷,但眼看南望分崩离析,谢国公又被南北谈和之事牵绊,如今戴二公子封为和安侯,知晓各地民愤后已带小纾返回章州,私下与戴尚书旧部重聚,若是指挥使不出面劝解,只怕外患未平,内乱……也不得平息。”
“戴家之事,不追究不违逆,已是仁至义尽,对和安侯要做什更是无意过问、无权干涉。尉兄要知,事到如今,南望已避不过‘咎由自取’四字,回不到过去。”
声音埋在衣间听着发闷,佟飞旭合眼半晌,只问他:“还疼吗?新到止疼药,要不要用?”
心头短暂颤动,柳芳倾没答,耷着条废腿,疲惫地挪脸蹭进他颈间取暖。
“你不恨?”柳芳倾累得拖着声,“佟飞旭,关州死这多人,你为什不恨?”
佟飞旭沉默良久,
佟飞旭敛怒,沉沉摩挲壶身:“南望肉腐出虫,养虎遗患,国主君尚且都能残害忠良,还能指望何人效忠。殿下储君之权已被交出,这个指挥使总有日也会有他人接手,阮誉之想如何猜疑,随心便好。佟某生丧母、亡师,姑母嫁入帝王家不得善终,表弟身为储君在敌国受辱,凭何还要再为群薄情之人效命。至于殿下,待南望日薄西山,对他安危不再起到保障时,定然去救。”
尉升再想开口,佟飞旭打断:“尉兄,南望变成如今模样不是以你之力就能挽救,你既已远离庙堂,不如步入江湖,想,青洲也会劝你如此。”
——
尉升走后,庭院再生寂寥。
柳芳倾隐隐听着声响,就觉暖阳被人遮过。凭着感知到光影即可知晓那身影停在眼前,柳芳倾习惯他每时每刻监视,自弃着受困在这牢笼里,被他吊着条烂命,当作玩物或是别什东西,柳芳倾已经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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