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之后两人便阔别多年,唯段绪言初回北朔那时方才再见,算到如今,又已过将近两年。只是薛赈征战多年,双腿落病根,行步时双足深浅,冬日病发得尤为明显,至今日又严重不少。
段承抬手示意他坐着,薛赈坚持起身。
“珵王殿下自幼缺少皇妃疼爱,又在懵懂时就被迫双手沾血,若非为北朔,他本该会是如同朝阳般人。”
程望疆看去时止声。
阮青洲抬动双眼,哑着声:“他,在哪儿?”
——
眼睫落雪,段绪言垂眸僵跪雪中,双膝全无知觉,纵然着衣裳,背上层白雪还是染红。
犹见双靴履停于身前,他缓慢抬眼,下动眉头。
点释然笑意终于上眉头,铁风单膝着地。
“铁风,拜谢中书令!”
声“中书令”叫得生分,程望疆伸掌抚向他头顶,却又迟疑。
“铁风啊,腊月将至,你应许过,待珵王平安归来,便要……”程望疆欲言又止,还是作罢。
他侧首眨眸,眼眶迎风总觉得酸涩,不时便要眯起。
小雪又落,屋内炭火正旺,暖气笼于床帐内,仅留道窗缝透气。
衣袂铺开,自被中露出片,再沿床榻垂落,铁风站守窗外,依稀隔帐见过,止乎于礼,便又转过头来。
已是段绪言被召进行宫第二日,阮青洲自被送回后便语不发,所以每隔半个时辰周问定会进屋趟,铁风在窗外自雨停等到雪落,终究见到人来。
程望疆自廊角匆匆行来,衣袍还带着携来风尘,靴履也沾着湿,留路水痕。
铁风朝人拱手:“中书令。”
段绪言正当开口,薛赈颔首,将掌心盖上他前额,抹去层雪水,迈阶走上正殿。
门窗将雪隔挡在外,段承静听风声沉默许久,负手道:“确实亏欠,阿言比起旁皇子受更多苦,也最得不到朕关怀。可他不该……”
段承阖眸,握拳沉声:“不该啊。”
“纵是不该,却也不是他人之过。”
闻声,段承稍侧首,见薛赈揭袍起身,扶地艰难抬膝。
“铁风记得。”
忽而闻声,程望疆怔怔,氅衣已被披回肩上。铁风垂眸替他系起衣带,拂去雪水。
“年前……年前要陪阿翁,回祠堂祭拜爹娘。”
下怔然,终是喜极而泣,程望疆阖眸颔首,酸涩眼眶已热,却见铁风视线越过肩头,看向门边。
廊外风雪又大,片细雪探入檐下,阮青洲赤足停在门前,扶门时雪点吹向手间。
程望疆瞬失落,颔首应答,扶上他手臂时摸见冰寒,解下大氅便往他肩上披去。
“中书……”铁风时仓促无措,衣边拢起时,面颊被那粗糙指节蹭过。
几绺被风吹乱碎发被指挑起,拢到耳后,程望疆替他理着氅衣,道:“冷,再健壮身子也挨不得冻。”
话落,目光隔窗探向帐内点朦胧身影,程望疆喟叹,放低声量:“珵王也是大胆,竟敢私自发兵援助南望,又敢大肆血洗珘王府,这才触怒圣威,受着罚罪,幸而事发前你便因出兵事来寻过,如此,才能够及时将薛老将军请来。”
程望疆轻拍他肩头:“老将军已入宫,他与陛下既是亲信,也曾共赴战场,称得上生死之交,有他劝解,你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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