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生，刚才跑进来
那个穿白色西装漂亮男子，你认识
？他是
个怪东西呢！韩孟翔是他名字，他做交易所经纪人，可是他也会做诗，——很好诗！咳，黄金和诗意，在他身上，就发生
古怪联络！——算，
们走罢，找小杜和佩珊去罢！那边小客厅里空气大概没有这里那混浊，没有那铜臭冲天！”
范博文不管吴芝生同意与否，拉住他就走。此时哄集在大餐室里人们也渐渐走散，只剩下五六位，——和公债涨跌没有多大切身关系企业家以及雷参谋，黄奋，唐云山那样政治人物，在那里喝多量汽水，谈许多话。可是他们谈话题材现在却从军事政治移到娱乐——轮盘赌，咸肉庄，跑狗场，必诺浴，舞女，电影明星；现在，雷参谋觉得发言很自由。
时间也慢慢地移近正午。吊客渐少。大门口以及灵堂前两班鼓乐手现在是“换班”似吹打着。有时两班都不作声，人们便感到那忽然从耳朵边抽去什似异样清寂。那时候，“必诺浴”，“舞女”，“电影明星”，切这些魅人名词便显得格外响亮。
蓦地大家嘴巴都闭住，似乎这些赤裸裸肉感纵谈在这猛然“清寂”场合，有点不好意思。
唐云山下意识地举起手来搔他那光秃秃头顶，向座中人们瞥眼，突然哈哈大笑。于是大家也会意似阵轰笑，挽回那个出乎意料之外僵局。
翻觔斗？听说是各项公债库券齐猛跌，各人心事便各人不同：“空头”们高兴得张大嘴巴笑，“多头”们眼泪往肚子里吞！
公债又跌！停板！”
有人站在那道通到游廊去门边高声喊叫。立刻就从游廊上涌进来彪人，就是先前在那里嚷着“标金”“花纱”“几两几钱”那伙人，都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向这边探下，向那边挤步，乱烘烘地问道：
“是关税？”
“是编遣？”
笑声过后，雷参谋望着周仲伟，很正经地说：
“大家都说金贵银贱是中国振兴实业推广国货好机会，实际上究竟怎样？”
周仲伟闭眼睛摇头。过会儿，他这才睁开眼来忿忿地回答：
“是吃尽金贵银贱亏！制火柴原料——药品，木梗，盒子壳，全是从外洋来；金价高涨，这些原料也跟着涨价，
“棺材边！①大家做吴老太哪！”——
①那时做公债人喜欢做关税，裁兵，编遣三种；然因市场变动剧烈，做此三种公债者，往往今日拥资巨万，明日即成为白手，故好事者戏称此辈做公债者为睏在“棺材边”，言其险也。“棺材边”实为“关税，裁兵，编遣”三者第字之谐音。——作者原注。
这句即景生情俏皮话引得些哭丧着脸儿投机失败者也破声笑。此时尚留在大餐室前半间五六位也被这个突然卷起来公债旋涡所吸引。可是他们站得略远些，是旁观者态度。这中间就有范博文和荪甫远房族弟吴芝生，社会学系大学生。范博文闭起只眼睛，嘴里喃喃地说：
“投机热狂哟！投机热狂哟！你，黄金洪水！泛滥罢！泛滥罢！冲毁切堤防！……”
于是他猛在吴芝生肩头拍下，大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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