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二忽然对于曾沧海威吓全没怕惧,反而兴高采烈地说起来;但他又突然住嘴,为他眼看见曾沧海脸色变成死白,手指簌簌地抖,个踉跄就躺在烟榻上,闭眼睛,——这平常日子威风凛凛老爷也会像斗败公鸡似垂头丧气,阿二在曾府做长工十年以来,还是第次看见呢!
阿二反倒没有主意。他是个老实人,眼看着曾沧海那种“死相”,面他就想到假使吓死这个鸦片烟老头子,那他罪过可不小,天上菩萨要不要折他寿?然而他是白担忧。躺在烟榻上曾沧海猛睁开眼来,眼是凶狠狠地闪着红光,脸色也已经变成铁青;他跳起来,随手抓住鸦片烟枪气吼吼地抢前步,照准阿二头上就打过去,发狂似骂道:
“你这狗奴才!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们敢造反?”
拍!——声响,那枝象牙鸦片烟枪断成两段,可并没打中阿二头。阿二挥起他铜铁般臂膊格,就躲过去。他浑身血被这击逼成沸滚。他站住,睁圆眼睛。曾沧海舞着那半段鸦片烟枪,咆哮如雷,手抢起枝锡烛台,就又避面掷过去。烛台并没命中,但在掉到地下时候,烛台顶上那枝铜针却刺着阿二小腿。见血!忿火从阿二眼睛中射出来。“打死那盘剥穷人老狗!”——句从七里桥听来话蓦地又
气,竟不照向来惯例,进来就报告办事结果,曾沧海可就动真气。他提高他那副干哑嗓子,跺着脚骂道:
“畜生!难道你死人嘴上贴封皮?——讨来多少呢?”
“半个钱也没有。——七里桥今天传锣开会——”
阿二突然缩住,撩起蓝布短衫衣襟来,又抹脸儿。在他遮黑眼前,立刻又涌现出那个几千人大会,无数锄头红旗,还有同样红怕死人几千只眼睛;在他耳边,立刻又充满锽锽锽锣声,和,bao风似几千条喉咙里放出来咆哮怒吼。他心像胀大似卜卜地跳得他全身发热气。
可是这切,曾沧海想也不会想到。他看见阿二不说下去,就又怒冲冲地喝道:
“管他们开什屁会!你是去讨钱。你不对他们说:今天不解清,明天曾老爷就派警察来捉人!你不对他们那些混账东西说——什屁会!”
“那,你派警察去罢!你杀头,也不去!七里桥人,全进会,……他们看见,就知道是替你讨乡账去,他们骂,不放回来,还要……”
阿二也气冲冲地说,而且对于他“老爷”竟也称起“你”来。这不是件小事。然而心关念着讨债不着曾沧海却竟忽略这个不懂规矩,他截断阿二话,拍着桌子怒喊:
“狗屁会!陈老八,他是狗屁农民协会委员;他自己也放印子钱,怎放债就让乡下人白赖呢!倒要找陈老八去讲讲这个理!——哼!天下没有这种理!定是你这狗奴才躲懒,不曾到七里桥去!明天查出来要你狗命——”
“不是陈老八那个会。是另个。只有七里桥自家人知道,镇上人还没听得过呢!他们今天第次传锣开会,几千人,全是赤脚短衣,没有个穿长衫,全是道地乡下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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