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先生,这回罢工要是捱日子多,恐怕们也要吃亏。账房间里新来那三个人,姓曾,姓马,还有吴老板那个远房侄儿,背后都说你坏话。好像他们和钱葆生勾结上。”
桂长林轻声儿慢慢地说,那口气里是掩饰不悲观。屠维岳耸耸肩膀微笑。他什都不怕。桂长林闭起他只小眼睛,又轻声说:
“你刚才没有关照李麻子不要把们情形告诉阿祥,那是个失着。阿祥这人,总疑心他是钱葆生派来们这里做耳朵!李麻子却又和他相好。”
“长林,你那胆小,成不得大事!此刻是用人之际,们只好冒些儿险!有法子吃住阿祥。难处还在工人面。吴老板面前拍过胸脯,三天内解决罢工,要把那些坏蛋网打尽,半年六个月没有工潮。所以明天让她们罢下工来,——自然们想禁止也禁止不来,可是明天还不打算就用武力。们让她们罢两天,让她们
“可是他们今天在车间里那哄,许多人相信他们。”
阿珍扁着嘴唇说。桂长林立刻心事很重地皱眉头。他自己在工人中间本来没有多大影响,最近有那点根基,还是全仗屠维岳力。屠维岳眼看清这情形,就冷笑声,心里鄙夷桂长林不济事。他又转眼去看李麻子。这粗鲁麻子是圆睁着双眼睛,捏紧着两个拳头,露骨地表示出他那伙特性:谁雇用他,就替谁出力。屠维岳觉得很满意。他走前步,正站在那电灯下,先对阿珍说:
“工人相信他们?难道你,阿珍,你那甜蜜嘴,还抵不过薛宝珠?难道姚金凤抵不过他们那周二姐?她们会骗工人,难道你们不会?工人们还没知道周二姐是姓钱走狗,难道你们脸上雕着走狗两个字?难道你们不好在工人面前剥下周二姐面皮让大家认识个明白?去!阿珍!你去关照姚金凤,也跟着工人们起哄罢!反对钱葆生,薛宝珠,周二姐!明天来个罢工不要紧!马上去!回头还有人帮你腔!去罢!记你头功!”
“谁希罕你记功劳呢!公事公办就好。”
阿珍站起来,故意对屠维岳白眼,就走出去。屠维岳侧着头想想,再走前步,拍着李麻子肩膀轻声问道:
“老李,今天晚上能够叫齐二十个人?”
“行,行!不要说二十个,五十个也容易!”
李麻子跳起来,高兴得脸都红,满嘴唾沫飞溅到屠维岳脸上。屠维岳笑笑。
“那就好极!可是今晚上只要二十个,到工人们住家草棚那带走走,——老李,你明白罢?就在那里走走。碰到什吵架事情,不要管。可是有两个人要钉她们梢:个是何秀妹,个是张阿新——那个扁面大奶奶张阿新,你认识罢?明天早,你这二十个弟兄还要到厂里来。干些什,们明天再说,你先到莫先生那里拿百块钱。好,你就去罢!”
现在房里就剩下屠维岳和桂长林两个人,暂时都没有话。雷声在天空盘旋,比先前响些,可是懒松松地,像早上粪车。闪电隔三分钟光景来次,也只是短短瞥。风却更大,房里那盏电灯吹得直晃。窗外天色是完全黑。屠维岳看表,正是七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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