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孟翔有意无意地又准对着吴荪甫乐观论调加上个致命打击。
大家都没有话。南北大战将要延长到意料之外?——船面上这四男女交流眼光中都有着这句话。小火轮引擎声音从轧轧轧而变成突突突,声声摏到这五个人心里,增加他们心沉重。但是这在徐曼丽和韩孟翔他俩,只不过暂时感到,立即便消散;不肯消散,而且愈来愈沉重,是吴荪甫,孙吉人,王和甫他们三位老板。
战争将要无限期延长,他们企业可要糟糕!
这时水面上起薄雾,远远地又有闪电,有雷声发动。风也起,正是东南风,扑面吹来,非常有劲。小火轮狂怒地冲风前进,水声就同千军万马呼噪般,渐引渐近繁华上海两岸灯火在薄雾中闪烁。
“闷死哟!怎你们下子都变做哑巴?”
还是平稳!”
韩孟翔说着,就打个呵欠。这是有传染性,徐曼丽是第个被传染;孙吉人嘴巴张大,却又临时忍住,转脸看着吴荪甫说道:
“日本人话也未必全是谣言。当真那两省情形不好!南北大战,相持不下,两省军队只有调到前线去,没有调回来;驻防军队单薄,顾此失彼,共匪就到处骚扰。将来会弄到怎样,谁也不敢说!”
“现在事情真是说不定。当初大家预料至多两个月战事可以完结,哪里知道两个半月也过去,还是不能解决。可是前方死伤实在也不起呀!雷参谋久经战阵,他说起来也是摇头。据他们军界中人估量,这次两方面动员军队有三百万人,到现在死伤不下三十万!真是空前大战!”
吴荪甫说这话时,神气非常颓唐,闭眼睛,手摸着下巴。徐曼丽好久没有作声,忽然也惊喊起来:
徐曼丽俏媚声浪在沉闷空气中鼓动着。她很着急,觉得个快乐晚上硬生生地被什伤兵和战壕点污。她想施展她特有魔力挽回这僵局!韩孟翔是最会凑趣,立刻就应道:
“们大家干杯,再各人奉敬寿母杯,好?”
没有什人不赞成。虽则吴荪甫他们心头沉闷和颓唐绝非几杯酒力量所能解决,但是酒能够引他们愁闷
“啊唷!那些伤兵,真可怕!哪里还像个人!轮船,轮船,火车,火车,天天装来!喏,沪宁铁路跟沪杭铁路带,大城小镇,全有伤兵医院;庙里住满,就住会馆,会馆住满,就住学校;有时没处住,就在火车站月台上风里雨里过几天!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现在苏杭带,就变做伤兵世界!”
“大概这个阳历七月底,总可以解决罢?死伤那重,不能拖延得很久!”
吴荪甫又表示乐观意思,勉强笑笑。可是王和甫摇着头,拉长声音说:
“未必,——未必!听说徐州附近掘新式战壕,外国顾问监工,保可以守年!年!单是这项战壕,听说花三百万,有人说是五百万!看来今年定要打过年,真是糟糕!”
“况且死伤尽管多,新兵也在招募呀!镇江,苏州,杭州,宁波,都有招兵委员;每天有新兵,少则三五百,多则千,送到上海转南京去训练!上海北站也有招兵大旗,天天招到两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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