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甫叹口气说,他这样颓丧是向来没有。李玉亭听着很难受,转眼去看吴荪甫,那又是惶惑而且焦灼张脸。这也是李玉亭从来不曾见过。李玉亭忍不住也叹口气,再找出话来消释那难堪阴霾:
“可是近来公债市场倒立稳,没有大跌风;可见社会上般人对于时局前途还乐观呀!”
“哈哈!不错!”
吴荪甫突然狞笑着说,对王和甫使个眼色。王和甫还没理会到,李玉亭却先看明白;他立刻悟到自己无意中又闯祸,触着吴荪甫他们隐痛。他赶快阵干笑混过去,再拿秋律师做题目,转换谈话方向:
“南市倒家钱庄,亏空四十多万;存款占五分之四。现在存户方面公请秋律师代表打官司。荪甫,令亲范博文也吃着这笔倒账!近来他不做诗,研究民诉法。听说那钱庄也是伤在做公债!”
“是他?嘿,嘿!”
吴荪甫轻声笑起来,又拿起酒杯来喝口。可是个戴眼镜人从里边跑出来,直走到吴荪甫他们桌子前,正是李玉亭。他是特地来招呼这两位老板。王和甫哈哈笑道:
“说起曹操,曹操就到,怎你们大学教授也逛夜总会来?明天登你报!”
“哦,哦,秋律师拉来。你们见着他?”
“没有。可是们看见老赵,同你块儿进来。”
地望着酒吧间里憧憧往来人影。
“提不起劲儿,吁!总有五六天,提不起劲儿!”
王和甫打个呵欠应着。他们两个人眼光接触下,随即又分开,各自继续他们那无目标望。他们那两句话在空间消失。说人和听人都好像不是自己在说,自己在听;他们意识界是绝对空白!
忽然三四个人簇拥着位身材高大汉子,嚷嚷笑笑进来,从吴荪甫他们桌子边跑过,阵风似往酒吧间后面去。吴荪甫他们俩麻痹神经上骤然受针似!两个人眼光碰在处,嘴角上都露出苦笑来。吴荪甫仍旧自言自语地说:
“那不是?好像是老赵!”
吴荪甫点着头微笑,他是笑范博
吴荪甫这话也不过是顺口扯扯,不料李玉亭耳根上立刻红起个圈。仿佛女人偷汉子被本夫撞见那样忸怩不安也在他心头浮起来。他勉强笑笑,找出话来说道:
“听说要迁都到杭州去呢!也许是谣言,然而外场盛传,你们没有听到?”
吴荪甫他们俩都摇头,心里却是异样味儿,有点高兴,又有点忧闷。李玉亭又接着说下去:
“北方要组织z.府,这里又有迁都杭州风声,这就是两边都不肯和,都要打到底,分个胜败!荪甫,战事要延长呢!说不定是年半载!民国以来,要算这次战事最厉害;动员人数,迁延时日,都是空前!战线也长,中部几省都卷进旋涡!并且共匪又到处扰乱。大局是真正可以悲观!”
“过天,算天!”
“老赵!”
王和甫回声似应两个字,本能地向酒吧间后进望眼。同时他又本能地问道:
“那几个又是谁呢?”
“没有看清。总之是没有尚仲礼这老头子。”
“好像内中个戴眼镜就是——哦,记起来,是常到你公馆里李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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