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赶快抛出去!扣住那十万块全都抛出去!”
吴荪甫蹶然跃起大声说,可是蓦地
“只能什?难道前天讲定十万块钱也落空?”
“这个,幸而没有落空!们今天只能扣住这点数目做做。”
“那,开盘就抛出去罢?你关照孟翔没有?”
“呀,呀!再不要提起什孟翔!昨晚上才知道,这个人竟也靠不住!们本来为想用遮眼法,所以凡是抛空,都经过他手,谁知道他暗地里都去报告赵伯韬!这不是糟透?”
王和甫说这话时,声音细到就像蚊子叫。吴荪甫并没听得完全,可是他全都明白,他陡变脸色,耳朵里声嗡,眼前黑星乱跳。又是部下倒戈!这比任何打击都厉害些呀!过会儿,吴荪甫咬牙切齿地挣扎出句话来说:
是命令前敌总指挥就得,何必亲临前线呀?——吴荪甫皱着眉头狞笑,心里是有个主意:“回家去等候消息!”然而他嘴里总说不出来。他现在连这点决断都没有!尽管他焦心自讼:“要镇静!即使失败,也得镇静!”可是事实上他简直镇静不下来!
就在这样迟疑焦灼中,汽车把吴荪甫载到交易所门前停住。像做梦似,吴荪甫挤进交易所大门,直找经纪人陆匡时“号头”。似乎尚未开市,满场是喧闹人声。但吴荪甫仿佛全没看见,全没听到;他面前只幻出赵伯韬面孔,塞满全空间,上至天,下至地。
比警察岗亭大不多少经纪人号子里,先已满满地塞着位胖先生,在那里打电话。这正是王和甫。经纪人陆匡时站在那“岗亭”外边和助手谈话。吴荪甫来到,竟没有惹起任何人注目;直到他站在王和甫身边时,陆匡时这才猛回头看见,而王和甫恰好也把电话筒挂上。
“呵,荪甫!正找你呢!来得好!”
王和甫跳起来说,就把拉住吴荪甫,拖进那“岗亭”,又把他塞在电话机旁边小角里,好像惟恐人家看见。吴荪甫苦笑,想说,却又急切间找不到话头。可是王和甫弯着腰,先悄悄地问道:
“真是人心叵测!——那,和甫,今天们抛空,只好叫陆匡时过手?”
“不!们另外找到个经纪人,什都已经接洽好。开盘,们就抛!”
句话刚完,外边钟声大震,开市!接着是做交易雷声轰轰地响动,似乎房子都震摇。王和甫也就跑出去。吴荪甫却坐着不动。他不能动,他觉得两条腿已经不听他做主,而且耳朵里又是嗡嗡地叫。黑星又在他眼前乱跳。他从来不曾这脆弱,他真是变!
猛可地王和甫气急败丧跑回来,搓着手对吴荪甫叫道:
“哎,哎!开盘出来又涨!涨上半块!”
“没有会过吉人?——过会儿,他也要上这里来。竹斋究竟怎样?他主意打定?”
“有八分把握。可是他未必肯大大儿干下。至多是百万花头。”
吴荪甫开口却又是乐观,并且他当真渐渐镇定起来。
王和甫摸着胡子微笑。
“他能够抛出百万去?好极!可是荪甫,们自己今天却干瘪;你丝厂押款,到底弄不成,和吉人昨天想多少门路,也没有处得手。们今天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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