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病人都得挑个身体底子好
，不然，深更半夜，折腾死你。
般，癌症病人，能撑大半个月，还是小半年，不用医生说，
瞧瞧面皮颜色，再闻闻身上那味儿就知道
。”龙大爷跟旁边顾老头吹牛。
“还闻味儿？你属狗？”顾老头不以为然。
“是人就有味儿，小孩有奶味儿，男人汗大，女人体骚，年纪大点就开始有老人味儿，快走道，死之前大半年，身上就开始飘死味儿。”
“去去去，说这干啥，不吉利。”
“你不信？你怕死？怕死你让闻闻？”
公园在城市西面，围着有几家大医院。家胸科，家脑科，家肿瘤，外加个全科人民医院，这奠定周边生态：快餐店、寿衣行、廉价小旅馆、鲜花水果档……公园不收门票，有个卖金鱼天天来，天也卖不出几条鱼。街面上，天24小时里头，16个小时交通拥堵。
公园西北角，常年聚集着帮老头老太，有遛鸟，有打毛衣，有下棋，有反剪着手在人堆走来走去眼珠子逡巡。城市大，凡事就得有个专门去处，不然无从抓挠。买婚纱，去婚纱条街，买珠宝，去珠宝条街，买日杂，有小百货批发城。就算挑棵葱，也得知道投奔哪个菜市口去挑。公园大名鼎鼎，本地人都知道，这里是老头老太太吊膀子地方。
老姐妹般都相跟着，个人站在这算怎
回事儿？又不是买卖。老大爷很少有结伴，反剪着手居多，看着像干部，主要也是手没地方搁。也有买菜归来顺路来瞅眼，手里拎着兜水芹几颗土豆。
龙大爷得天独厚，他上班就在对面肿瘤医院。他是陪夜护工，偶然白天也要陪个化疗啥，没事时候，就来公园来坐着。这儿都是熟脸，要是有新来老太太，他第眼准能发现。
公园这个角落装些简易健身设备，也有大妈搁这儿锻炼。有个爱穿白色练功裤老太太在这里跳剑舞，每天到点儿，雄赳赳就来。腰身怪俏，扎个宽绸带，背上背着宝剑，抖开来，还是雌雄双股。开始老大爷们都以为她来秀才艺，比武招亲，还起个哄，有脸皮厚，竟想凑上去摸摸她剑开刃没有。后来发现人家真格是来练功，正眼不看男，刀光剑影，唰唰唰舞完气，收势，擦擦汗，水也不喝口，背起剑就走。
“去你妈！你怎不闻闻你自己，看数你最臭，股医院味儿。”
龙大爷还真抬起腋窝闻闻，他有
几个长期蹲点老大爷，没事也议论议论，不晓得她知不知道这里是相亲地儿，怎就专踅摸到这里来练？练，又不找汉，这不是浪费表情？没人知道老人家姓甚名谁，是否鳏寡孤独，搭茬问过，老太概不理。后来他们就给她起个名，叫“浩然正气”。简称“正气”。
“正气最近胖，是不是又发育？”
“正气今儿换条真丝白绸裤，瞅见她裤衩子，花。”
“正气下腰挑剑时候闪着，明天不定来不来。”
正气就是天气预报，虽然没什花头，每天也得在大爷们嘴边播报五分钟。龙大爷顶喜欢正气，他每天在医院里进进出出，他看得出来，正气身体好，耳朵粉红粉红，印堂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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