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指着房间角落只箱子说:她答应给这个作为报酬。
敲木鱼样,笃、笃、笃,敲着她头,说:时间没到呢。
还有次她看见自己躺在冰岛悬崖峭壁,山壁上像悬棺样,被凿出仅容人凹槽,她就躺在里面,冰冷,坚硬,翻身不得。翻身,下面就是大海,海面正自下往上地整体倾斜过来,跟自上而下倾斜天空形成个尖锐角度,天上星星像要被倒出来,全部泼进海里,而海里是墨蓝色万仞寒冰,闪着银光。为看清这危险美,她吸着气把身体侧过来,背脊贴紧悬崖,那冰凉让她尾骨紧。她发现悬崖也是向内倾斜,作势要把她泼进海里。她是这个世上仅剩人。天、海和山峦组成枚奇特而硕大三角形,正要从内部坍塌,缩成个奇点。它们此刻还保持着倾覆前最后平衡,危如累卵瞬,静止里蓄满势能。
她惊醒,发现自己正在试图翻身,怎也翻不过去。心脏泵样缩张,血液向全身涌出,心脏却空空荡荡,流出血液都不再回流,这只泵拼命地挤着,它在自救。熟悉惊惶袭来,就像之前每次心脏病发作时样。
大毛睡得正香,发出嘎吱嘎吱匀速磨牙声,在很多个失眠晚上,这就是她夜之绞刑。他长期磨牙,上下牙彼此咬合地方都被锉得平平,仿佛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最后两败俱伤。天稚没有推醒他,她彻底醒就冷静下来,不慌不忙地捶着左胸胁,按照脉搏跳动节奏,同时把身体其他部分缓缓放平。还没到需要喊醒大毛时候,床头柜里有速效救心丸,不用开灯就能摸到,尽量不吃,里头大量冰片,会流产。她冷静地估算下最坏结果,三十三周,现在早产话孩子也能活。
天稚回想着刚才那个梦,梦直是她引路人。两年前,她做个古怪长梦。梦见她跟佩佩起在上中世纪艺术史课,佩佩刚刚从希腊旅行回来,给老师带幅很大古旧壁毯,老师把它张挂在黑板上,正在给同学讲解壁挂上不同图示,各自有什象征意义。天稚坐在佩佩后排,佩佩转头递给她卷小小壁毯,说:给你也带份礼物呢。
天稚打开看,蓝色锦缎壁毯上,个女人正抱着个婴孩。天稚哈哈大笑,问佩佩,这是送子观音吗?希腊怎会有送子观音呢?这时铃声大作,下课。天稚用力蹬着自行车,向家方向骑去,前方正要落下太阳,给两棵如盖相连树勾出道金边。少年们纷纷骑着单车,按着铃铛从她身边超过。
刚回家就有人敲门,她开门看,个不认识男人,穿着件淡紫色T恤衫,白白胖胖,脸上板板,没有表情,自介绍说是设计师,房东要装修,他受房东委托前来量尺寸。天稚是租户,只得配合,让他进来。他这里那里地量气,说是房东要添孩子,打算把其中间房间隔为二,做成婴儿房,然后掏出份合同,对天稚说:这是装修合同,麻烦你签字。
怎能签?不是应该房东跟你签字吗?
房东现不身,她说委托你签。
天稚狐疑地接过合同,又问: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谈,报酬那些,又不能替房东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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