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还算不算,受过洗,但十六岁离开家乡之后就不再去教堂,而且几个月前,还误打误撞参加个佛教皈依仪式。”
“你自己心里呢?更信哪个?”
“也不知道,很矛盾。”
“无论哪种宗教都不想要个三心二意信徒吧。”
工人们陆陆续续告辞,阿晏去开瓶红酒,“庆祝下,”她说,“佛教徒不能
把这件事整得太奢华?
似乎也没什退路,为做这个屋顶,她把石家庄房子加急卖掉。五年婚姻,留下来只有这个壳。现在她必须往前走,她得再细细地算笔账,不要失控。她跟陈师傅说,照顾到以前老客人,菜单上还是得有些人人都消费得起平价菜,以前那些便宜罗汉斋、素面,必须保留。
陈方奎心里老大不乐意,太普通饭菜,何以值得他出手做呢?他统统得加以改良,“晏总你放心,这种改良,只是贴工夫,食材成本上保证不增加”。翡翠炒饭被他升级成黑胡椒菌菇炒饭,罗汉斋面也添花样,西红柿卤面、酿茄子面、银丝干拌面。“不过,不能盯着卖这种基础款,不挣钱。”他嘀嘀咕咕。
她也没空惶惑,太多杂事,已经团团转。菜单设计、制作,服务员培训,定做员工服装,消防年审,菜品拍摄,跟大众点评、饿吗等堆服务性App纳入合作,开微信公众号做早期营销……她从没想到开家店意味着这多琐碎劳作,像是突然接到地气,每天晚上回到家里,躺下就睡着,巨婴般睡眠。
施工时候不需要秀树在场,最后收尾那几天,他来得比较勤,做最后把关和调整,有几个筒灯,光线打来打去,效果都不对,秀树对梯子上工人喊,你下来吧。他自己爬上去。
阿晏盯着藤佐秀树背影,这种时候比较安全,眼神不会相遇,也不会被发现。站在梯子顶端,秀树抬手去旋个筒灯方向,他很专注,衣服被带上去,她扶着梯子,瞥见他腰间段皮肤。他穿着粗棒针高领毛衣样子,干净又温暖。阿晏发现自己竟然很喜欢看见有这个人在店里大步走来走去,对别人指手画脚。夜间灯光亮起时候她简直要掉眼泪,花多少钱都是值得啊,她想。穿过透明屋顶,看见月亮在鱼群里游动,水族箱里做蓝色夜光效果,他们像置身在海底,普鲁斯特描述过那个似水流年。瞬间她脑子里涌进许许多多不相连诗歌,句子和短语,每句都像个注脚,从古至今人类所有故事都已经被讲完。鱼水之欢,掬水月在手,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你知不知道观音有种相,叫做水月观音?”她问秀树。
“听过,日本也有,但不知道为什叫水月?”
“观音有三十三种相,哪种度人方便,就用哪种相貌示人,水月观音就是个朝水中望着月亮影子相。总觉得这跟时间有关,水中月,在中文里意味着无法触及,以假为真。水和月都代表时间,水会不停流动,月亮变化轮回,它们都是在说消逝,在说无所有,在说空。”
秀树把仰着脑袋转向她,“以为你是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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