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后脑勺端端正正地放倒,种“有所托”轻松。唯顾虑是,这睡觉肯定会张嘴,丑,万那个列车员路过看见……还没等车再次开动,她就仰着脸睡过去。
后来她被硬物扎醒次。转头见个穿蓝布棉袄老人站在旁边,手里横着根扁担,嘴里念叨“对不住对不住”。人屁股是个圆弧,跟座位直角不能完全贴合,总有个隙,扁担头就打算钻那个空子。立立往前让让,让棍子进来。那边座位两人摞着睡出上下铺,别说扁担,枪杆子捅都不理会样子。老人架好扁担,就坐下去,坐在中间,像巫师坐在扫把棍上。
下次是被鸡叫惊醒。探头找圈,声音发自对面椅下麻袋,麻袋口伸出对捆住蜡黄鸡爪子。大过年,只公鸡前途有很多种可能:白斩鸡、盐焗鸡、三杯鸡、栗子焖鸡、麻辣鸡丁……凌晨四点,这道未来年夜菜挣扎着司晨,像它头顶人类爱说“站好最后班岗”。那扭曲断续啼声,与其说是打鸣,不如说是哭号,但它不管,反正它全心全意,尽职尽责。那对爪子,使劲使得阵阵痉挛,趾尖直戳戳,像要抓点什似张着。
睡回去之前,立立怜惜地盯着鸡爪看会
人肉在饱腹中发酵,火车精神抖擞,呜呜飞奔,挑破黑夜针脚。她嘴角溢点口水,梦见棉拖鞋和红豆粥。
当然不可能睡得多称心,她约莫二十来分钟醒次,茫然四顾次。进站出站,下车上车,人挤出去上厕所再挤回去,她都在断成截截睡眠之间知觉。
某次醒来,后背多热乎乎重量,还有串串小呼噜,震动和声音从皮肉里传来,她知道是孙家宝。
又次,肩头有异物,她扭头,只见椅子背上骑个人,身后倚着个铺盖卷,双手猩猩样向上抓住行李架,条腿盘起,脚尖踢着趴在椅背上黄毛头顶,只脚垂下来,刚好踩到她肩头。她拍拍那条腿,那人惺忪地睁眼,挪脚。淡淡脚味儿里她又睡着。夜愈发深。里头两个学生下车,新来对中年夫妻抱着婴儿。偶尔发作起来婴啼也只让她醒次。
……醒醒!立立,要下车。
她迅速挺直后背,睁开眼,吸口气,转过身来,只见孙家宝站在她眼前,已经武装好外套围巾背包,鼓脑门上高光点特别亮,行李箱铁把手拽起来,像剑从鞘里拔出半,蓄势待发样子。
立立说,你到站?孙家宝说,嗯,剩下这袋零食你吃吧,你路还长呢。拜拜,亲爱,咱开学见!她心里阵激动,阵留恋,说,大半夜你小心点,东西都带齐?
没事,爸开车来接。你也小心点!
这站也是大站,过道里站起不少人。列车慢下来,时而抖动下,打嗝似。孙家宝垂头跟她耳语:要再遇见那个列车员,你问问他叫什名字。
孙家宝随着人流离开,她立刻坐正身子,后背顶住椅背,使下劲,让皮肉最大面积地贴上去,感受那个珍贵硬面。她感到座椅温柔地说,累吧?现在你是有座人。来!你只管倚着,靠着,把你那百多斤交给,有保护你呢,有撑着呢,脑袋往后靠。总算盼到,就好好睡吧!宽宽绰绰地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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