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们也要考试啊?他说,哦,你以为就大学生才考试?们各种考核绝不比你们少,而且考挂后果更严重。
有人把八宝粥罐子扔到垃圾堆上,罐口歪,剩汤水泼到他鞋上。她快速抽张手帕纸,是整张,她自己从来都半张半张撕着用,说,你擦擦。
他说,不用不用,都是全扫完再统擦。但还是接纸,抬脚抹几下,说,谢谢你啊,詹立立同学。她说,不客气。
他丢纸团,左边眼皮飞快挤,嘴角肌肉起微笑涟漪,用喉咙后半截低声说:贤惠!接着弓下腰,像犁地似,推着垃圾走。
她放松下来,往窗外看看,还是片撕不开捋不动黑。黑得绝望。这夜真长啊,生生死死地睡好多年,夜还没过完。
儿。大伙都睡得可香。这刺耳声音,都叫不醒这铁屋子里人。
再下次她醒过来,是有人吆喝“脚抬抬、垃圾扔下”。她激灵,手先找嘴角,擦口水。眼前人稀疏不少,椅背骑手和黄毛都不见,上站下不少人,也有人熬不住,去花钱补卧铺。其实声音还离得远呢,她镇定点,嘴角清完再找眼角,往外揉眼屎。耳朵注意听着:请您把瓜子皮放在废物盘里,不要随地乱扔。个女人嗓门说,哎哟,小伙子,扔地下怎啦?你们不就干这个吗?不扔你们哪有活干?
等他过来,她已经能露出张醒足笑脸。他低头用大扫帚把膝盖高堆垃圾往前推,清完段地界,往前推截,抬头用眼神跟她打招呼,眉毛里小珠子跳。
她也深深眨眼,招呼回去。距离上次见面,感觉已经好几个月。
她说,这多?他说,是,过完宿,能扫出六七大袋子。这位旅客您好,腿让让,扫扫椅子底下。你同学下车啦?
公鸡已经下车,代替它给车厢添热闹是身边夫妇孩子。孩子唉唉啊啊地哼唧,母亲哦哦呜呜地拍哄,丈夫趴在小桌上睡,偶尔转头用乡音抱怨几句。
对面让立立打过水金项链男人也醒,慢悠悠剥茶叶蛋,剥出大理石纹路颗,小口吃。黑裤子上掉落金屑似点点,他都点点捉起来吃。
立立打开孙家宝留下半袋盐津葡萄,捏出两粒放嘴里。那酸咸很醒瞌睡。另处直醒着器官,是膀胱。其实她小时前就憋得胀痛,只是心里总说,再等等!……现在她明白“心里”是怕错过他。
她把羽绒服放下,起身,拖着肿得胖圈腿脚,再次钻进人丛。车厢里味道很浓,是“人”味儿,又不完全是,是十几吨人肉在钢铁胃口里消化过气味。椅子上过道上,人们处于半液态半固态之间,她不得不路把人弄醒。
再回来,她座位上坐个人,个宽肩
嗯,下。
你什时候下?
到终点站,明天下午四点才下呢。
他笑。现在已经是“明天”。他眼里居然没什倦意,目光还挺有力气。那个笑就像那个小房间样,密封起种此地罕见清洁、明净。
她说,熬夜,你们不困吗?他说,习惯,上站上来添乘领导,被拎过去,口头考堆业务问题。刚考完,这会儿老精神!又是笑,嘴唇翘成个新样子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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