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娟在旁说,对,就总说他,过犹不及。
曹啸东笑眯眯,又把这话当褒奖领受。他说,高老师,球球最近在学素描,她有个问题就是……他没说完,画室门门把又动,门打开,个人走出来。这次轮到曹啸东和孙娟愣住,他们没料到画室里还有别人。
那是个高瘦年轻人,三十岁上下,驼背,头上裹着条红黑方格头巾,像《加勒比海盗》里杰克船长,又像美国那种专往墙上涂鸦街头艺术家。头巾边缘跟个碗边似紧扣眉毛,底下张白得发青脸,脸皮不太充裕,紧蒙在头骨上,绷出太阳穴和颧骨形状,对
串门,球球在后座,忽然嚷嚷憋不住,车停,她就蹿下去,蹲下在地上尿起来,动作如没羞没臊中年女人。曹啸东像被雷劈,问她跟谁学。她说上午舅奶奶带她去买菜,半道她憋尿,舅奶奶把她领到路边草稞子里,哗哗放水。
那个蹲成小团身体上,扭过颗小脑袋,很没眼力见儿地说,草叶子还扎屁屁,又痒痒又好玩。
那天如果没孙娟拦着,曹啸东就要连夜开车带孩子走。这里不再是故乡,是切尔诺贝利,每寸土壤都含着有毒辐射。球球已经中毒,他恨不得用嘴把她体内毒吸出来。回家两个月之后,球球才渐渐忘《熊出没》,让BBC非洲动物纪录片把旗帜插上她兴趣城堡,“啥”和“咋啦”则像慢性中毒后遗症似,不时刺耳地发作。
高老师画室,是曹啸东心中能治切尘世粗俗之病高压氧舱。未来球球也会有那个房间,个工作室,来储藏她与艺术交相辉映光芒。女孩要富养,不是指物质上富,只领会到锦衣玉食人都是蠢材,只有他曹啸东最懂,富是灵魂上富,是要尽最大努力给孩子世上最高级纯粹、艺术精华液,外敷内服。这是曹啸东父母欠他,他要还给球球。
门口高师母和客人已告别过两次,又被忽然想起新话题打消,看样子还会有第三次。笸箩里待择豆芽快见底,曹啸东轻声说,你搞慢点,这会儿先不弄。孙娟便停手,后背贴在椅背上,低头看看指尖美甲,抬眼去看对面挂两幅画。曹啸东说,这两张好像是新,上次来没有吧?
幅是个手提弹弓手拎着麻雀翅膀少年,立在树荫下,扭过张光点斑驳脸。另幅是个赤裸成年男人,左手叉腰,右手托起串葡萄放到嘴里。曹啸东说,你看什呢?孙娟小声说,高老师这画都是有活人模特,对吧?……这模特还挺大。曹啸东笑道,你个大俗妞。
只听门口响起高老师声音,秀英来?怎不进去坐?哎呀大哥过年好,不坐,直说要走,跟莉莉拉话就没完……
啪嗒啪嗒拖鞋声,高老师走进客厅,朝曹啸东和孙娟点点头,脸上有种吸烟后松弛。画室门门把动,球球从里面跑出来,在走廊半路站住,喊道,高爷爷憋憋,要嘘嘘。
高老师对她何以从画室里出来有些惊讶,去,快去!球球咚咚跑向卫生间,曹啸东在她背后说,好好说话,怎舌头又短?
高老师说,别总训孩子,小曹,你呀,万个爸爸里也没你这心细,就是管球球管太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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