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黑夜里响起花炮声，
簇金灿灿
光，路过窗户，蹿上去
，噼里啪啦阵密集炸响，金色光屑纷落如雨。
狗无声走过来，伏在女人脚下。女人弯腰捞，把狗提溜到膝盖上。周家莉说，这狗今年开始养？女人说，嗯，夏天诚则给送来，说是小甜出国念
、花盒子……周家莉说，他们那个二十五号楼是在东边，还是西边来着？高正则背起手说，你去吧，
不上去，看这家放炮。你替跟勇则和小菊说声过年好。
周家莉便拎着野兽派纸袋子，自己走进楼宇之间。她凭借记忆，拐几个弯，进楼门口，楼墙上钉手写木牌“盲人按摩请到203室”，字迹比去年旧些。上到三楼，她站住脚回想是302，还是303。302门上倒贴个福字，303猪肝色防盗门上光秃秃，除锈迹什
都没有，周家莉在303门上敲两下。里面传出阵狗叫，有个女人声音斥道，别吵，回去。周家莉提高声音说，大嫂？小菊，是。
铁门里木门开，只白毛京巴狗先冲出来狂叫，狗后面黑暗里，出现条人影。隔着防盗门铁条，张女人脸迎出来，头椒盐色灰白头发，眼泡肉腾腾地肿起，肿起部分上两道缝隙是眼睛，睡衣外面套着件四处起球驼色男式毛背心。周家莉说，小菊，过年好。狗持续吠叫，女人荡着腿，用脚跟踢它，进去！宝贝蛋，乖啊，这是咱家自己人。狗缩回去。女人抬头笑道，莉莉呀，估摸你这两天就要来，快进屋。
进屋，周家莉就忍不住朝左手看眼，左手柜子玻璃门里个黑木框，框着黑白照片，春节期间照片前多两小碟，碟几个已干瘪陈饺子，碟白皮点心，三块叠个小塔。房间里股病人陈腐味儿。
照片上是高勇则儿子，六年前枪决。前年高勇则中过次风，抢救是抢救过来，大半爿身子不做主。
周家莉说，勇则最近怎样？去给他拜个年。女人说，今年换新药吃，效果不错，有进步，上半年能自己捏住勺，下半年能拿勺吃两三口饭……现在睡着呢。
她带周家莉往卧室走，棉拖鞋沉甸甸擦着地面。房门推开条缝，周家莉凑在那条缝上，悄悄屏住气，往里看。里面像个洞穴，床头柜上开着夜灯，照亮枕上个剃光头发后脑勺。她缩回身子，说，行，那不吵他，等他醒，你给他说正则和莉莉来。
女人领着周家莉到饭厅坐下，说，正则呢？周家莉说，嗐，他还是……女人笑道，在楼下冻着呢，不愿上来，怕看见他大哥那个惨样，是吧？周家莉说，是。把手里纸袋放在桌上，拿出点心盒子和伏特加，摆开。女人说，瑞禾堂，看就是秀英给你拿去。周家莉说，是。女人慢悠悠拆开捆盒子绳，拿出块，走到供照片柜子前，打开玻璃门，搁在点心宝塔塔顶。
她回头说，听说你们维伦，年前出来？
周家莉点头，嗯。女人趿着棉拖鞋，回到沙发处，点头，好，出来好，怎样？周家莉说，也就那样，他在里面，盼他回来。真回来，又心里恨得慌，每天看着他在屋里晃，忽然就涌上阵烦躁……他还得适应阵，现在手机扫码付款，都得和正则教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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