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宽又长橡木桌子上,堆满杂物,东西分两种,种属于高老师,种属于高师母。摞精装外文画册、杂志、书,有些是高老师订,他有些学生在外国定居,也隔三岔五寄书给老师。另外几本手鞠球编织技巧、家养绿植手册,那些是高师母。个柚子大小巨型马克杯是高老师喝咖啡,杯子上画抽象半张人脸,杯把上还挂着油彩。只带毛线套子玻璃罐头瓶,高师母,里面泡着胖大海,教师生涯留下职业习惯,高老师笑称“这是种成瘾机制”。两个巴掌大石膏胸像,个编到半大红中国结。沓裁好过期报纸,是给高老师擦画笔用。
还有个小面板,面板上沓馄饨皮,碗馄饨馅,十几只裹好馄饨,以及半笸箩豆芽,笸箩旁边堆掐掉尾须干净芽
来,仿佛在胸中通紧急翻找,终于找到待客从容面皮,披挂起来。她低头微笑,嗓子捏起来说,哦哟,小球球来啦,想周奶奶没有?
曹啸东推球球肩头,快说想没?
球球不辱使命,大声道,想!也想高爷爷!
高师母伸手在她脸蛋上扭,这小嘴,赛蜜甜。来,快进来,瞧,大过年让客人站门口说话。
孙娟把纸袋子往前送,周老师,给您和高老师带点东西,啸东到国外出差带回来。高师母脖子和头像躲避空中飞来拳,往后闪,皱眉笑道,嗐,怎又拿东西,来坐着聊聊就很好,下次不许再带东西啊。
曹啸东说,没问题。咱什关系?也不会买多贵重,也知道高老师什没吃过什世面没见过,就是看见点好东西,忍不住想给您二老捎点。
高师母笑道,行,好孩子,快进来,自己拿拖鞋换。球球还记得你地板袜在哪吗?……对!最下层那里,换上吧,好孩子。
进来就闻见松节油独特气味,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气息,每间房子也有独特体味。曹啸东深吸口气。他们在团废纸形状玄关灯下站住,打开鞋柜拉门。柜里有几双眼熟平底女鞋、男式黑皮鞋,还多出双年轻人大码运动鞋,孙娟记得高师母曾说过老高学生来,有人聊到半夜穿着拖鞋就走,可爱艺术家。
鞋柜上只赭色陶瓶,插枯黑莲蓬、灰白芦苇、束熟肝色枫叶。墙上有画,当然有,画才是这个房间真正主人。各种尺寸画,油画、水粉画、丙烯画,静物、人物、风景,路往里屋挂过去,犹如博物馆陈设——他们知道墙上某些画确有进博物馆资格。两年前这屋子他们几乎天天来,来接孩子,有时进屋,雨雪天不进。每次等在门口,看穿地板袜球球从房间深处跑过来,都觉得她跟早晨不样,有种属于艺术高贵气息,渗进她皮肤里,在里头发光。
两人趿上拖鞋,拉着球球,跟在高师母身后进客厅。孙娟问,周老师,高老师在画室呢?几个人都抬头,望向走廊那边扇紧闭门。高师母把纸袋放在把椅子上,说,啊,他今天直在改幅画,这阵子可能差不多。她半转头,以低低声音说,学院老领导找他要。种让听者十分受用私密口吻,曹啸东也回以低低声“哦”,欣喜而领情地接住那种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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