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互相争夺着,从上到下,无有闲处。藤子从这棵树爬到那棵树,就像爱串门子妇女,形象却如老妪。草极盛,年年枯萎后,积层厚壳,新草又破壳而出。脚踏下去,“噗”声,有时深,有时浅。树极难砍。明明断,斜溜下去,却不倒,不是叫藤扯着,就是被近旁树架住。架大山,百多号人,整整砍个多月,还没弄出个眉目来。这期间,农场不断有命令下来,传达着精神,要求不怕苦、不怕死,多干快干。各分场,各生产队又不断有挑应战。成绩天天上报,再天天公布出来,慢慢就比出几位英雄好汉,令大家敬仰。这其中只有个知青,即是李立。
李立原并不十分强壮,却有股狠劲儿,是别人比不得。开始大家都不太会干,个钟头后就常常擦汗,擦时间渐渐长久,于是不免东张西望,并发现许多比砍树更有趣事情。例如有云飘过,大家就动不动地看阴影在山上移动;又有野雉拖条长尾快快地飞走,大家就在心中比较着它与家鸡味道;更有蛇被发现,大家围着打;还常常寻到些异果,初时谁也不敢吃,于是必有人担起神农责任,众目睽睽之下,镇静地慢慢嚼,大家在紧张中咽下口水。但所有这些均与李立无关。李立只是舍命地砍,仅在树倒时望望天。有人见李立如此认真,便不好意思,就好好去干,将兴趣藏起。
慢慢终于会砍山上切。以知识,以为砍树必斧无疑,初时对用刀尚不以为然,后来才明白,假若山上只有树,斧当然极方便。但斧如何砍得草?队上发刀,约有六七斤重,用来砍树,用力便砍得进;用来砍藤,刀即断;用来砍草,只消平抡排涮过去。在城里时,父亲好厨,他常指点:若做得好菜,要刀,二要火。他又常常亲自磨刀,之后立起刃来微微动着看,刃上无亮线即是锋利。这样刀可切极薄肉与极细菜丝。有父亲同事来做饕客,热心就来帮厨,总是被割去指甲还不知道,待白菜渗红,才感叹着离开。后来磨刀事自然落在身上,竟使磨刀成癖。又学书上,将头发放在刃上吹,总也不断,才知道增加吹力量,也是种功夫。队上发刀头天,便用三个钟头将刀磨得锋快。人有利器,易起杀心。上到山上,逢物便砍,自觉英雄无比。只是到砍树,刃常常损缺。
在山上砍到个多月,便有些油起来,活自然会干,更会是休息。休息时常常远望,总能望到,于是不免与大家起议论若满山是树时,如何放倒。方案百出,却不料终于也要砍到这样棵大树。
这棵大树也像立在山顶,初时不显,待慢慢由山下砍上来而只剩山顶时,它便显出大来。但发现,老职工们开始转移到山另面干活去,不再在这里砍。知青们慢慢也都发觉,议论起来,认为是工时原因。
这里每天砍山,下工前便由文书用皮尺丈量每人砍多少面积,所报成绩,便是这个内容。按理来说,树越大,所占面积越大,但树大到定程度,砍倒所费工时便与面积不成比例。有经验人,就借各种原因,避开大树,去砍树冠大而树干细树。眼看终于要砍这棵大树,许多人就只去扫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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