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管李海叔叔叫“二弟”。
那时李海叔叔刚进屋不久,家子热气都还围着李海叔叔转。因为老叔到来,骤然就冷。父亲坐在那里卷烟,叔叔也坐在那里卷烟。母亲、哥嫂和都在屋里坐着,谁都不看老叔,谁都不跟他搭句话。老叔靠在门口墙上,张脸羞臊得鲜红。他几乎没站稳脚步,自言自语说句什,自己转身走。
老叔走,家里立刻片欢欣。叔叔给纸烟点着火,狠狠吸口,对们说:“还来跟套近乎,没门!”
因为口音问题,叔叔说不出那个“门”字儿化音。但叔叔对老叔态度,像火盆样烤热们,们觉得叔叔更亲。
自贡哥经常有电话或短信过来,各种节日更是周到备至。那种殷勤让觉得不好意思,有时候电话接通,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姐姐还记着当年叔叔提到两家结亲
们,是。”
严先生说:“说就是你……演电影都不会有人这编吧?好歹也是百多里路程呢……他那时也有七十多吧?”
他看眼,手掌用力拍下方向盘:“简直比写小说还出人意料!”
看着前面弯弯曲曲盘山路,什也没说。
每年腊月二十三,和姐姐都紧着备齐年货给老叔送过去。送晚怕他自己去市场。老叔住还是当年二爷爷盖那层房,屋脊都塌,瓦楞子上长满野草。老叔屋子四处透风,只蜂窝煤炉子用来取暖,那点点火光,看上去很可怜。老婶团坐在床上,围着两条被子。她因为腿病下不床,双新棉鞋摆放在床头,还是去年买。老婶见到们就拉住手不放,连续几年说同件事:小时候在被子里围着,她在外面骗姐姐说,有人把你小妹抱走,还不回去看看。姐姐就哇哇哭着往家里跑,每天不定要哭多少次。姐姐得意地对说,那时就怕你丢,明白吧?
每次从老叔家出来,们都感叹,人老真是件无奈事。想老叔年轻时候,在生产队打头儿,管着全队四十几个劳动力,每天听着河对岸火车鸣笛,或看着太阳收工。有天是阴天,火车也没鸣笛,或者鸣笛声被风刮走,总之老叔没听到。老叔带着这支队伍锄地,直干到晌午歪。别人都说该收工,老叔就是不信,老叔只信太阳和火车鸣笛声。大家都累坏,老叔直都强打精神。回家路上,老叔唱《小拜年》,会儿男声会儿女声,给大家解乏。人要是不老该有多好啊!姐姐慨叹。
从老叔家出来,自然就说到叔叔。那些年,老叔是们家伤痛。后来,叔叔也成这样角色。父亲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说不定能多活些年,父亲去世那年,才七十三岁。父亲对叔叔态度改变,自己得转多大弯子!那真是要触及思想和灵魂啊!看到村里老人在墙根底下晒太阳,们都很羡慕,不知这是谁家老人,他们儿女多有福气啊。
姐姐问:“老叔和李海叔叔见过面?”
沉默。
想起某年正月初,那时姐姐已经结婚。老叔特意来看李海叔叔,家里贴春联,地上都是瓜子皮儿。老叔穿着簇新蓝布袄过来串门子,进屋就说:“来看看二弟,来看看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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