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受够。他下床,确信把自己塞进睡衣中后,抬脚下楼朝起居室走去。他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看法。他想告诉他们——九二七年不是九五七年!不对,这是他们想要告诉他。
可起居室里竟不是希拉和那个民谣歌手。只觉地板上有阵凉气钻进宽松睡衣裤腿,直钻到胯部,腿股上顿时起鸡皮疙瘩。他们没看见他。他倒退步,从拱廊后面退回餐厅,但眼睛仍死死盯着起居室地板,盯视着索尔儿子和住对街那个姑娘。
“当然,”终于说,“你得住下。你父亲好吗?”自从九四五年因买索尔公司股票之事发生口角,索尔搬到底特律居住以来,还不曾同弟弟说过话。
“父亲很好,”迈克尔说,“他问候你。”
“谢谢,也向他问候。请你转告他。”
迈克尔坐下身去,知道,那孩子想定同他父亲样:路·是个粗鲁鬼,只有想到纸袋公司,才能让他心跳加快。
希拉回家,他们就齐坐下吃饭,四人桌,同过去样。戈尔蒂·上上下下忙作团,道菜刚吃完,下道菜就立即放到他们鼻子底下。“迈克尔,”她用回忆口吻说,“迈克尔,你小时候吃相不好。你姐姐路得,愿上帝保佑她,可有副好吃相,不是胃口大,是吃相好。”
继承人,却选择这个懒汉作未婚夫。他自己能做什呢?五十九岁人怎能突然间再有子嗣?
哧啦!呼哧——呼哧——呼哧!啊!
他紧堵起双耳和大脑,极力只回想过去,好让自己沉湎于回忆之中。譬如说,那天晚餐……
那天从公司下班回家,他惊奇地发现餐桌旁坐着个士兵。他感到惊奇,因为十多年不见,这孩子长成张家族特有脸,他儿子本该也长成这样张脸,鼻梁上有个小结,坚毅下巴,黝黑皮肤,禾束般竖着黑亮头发,但迟早有天会变成灰色,像天上云。
“看谁来,”他踏进家门,手指甲里还带着天污垢,妻子就对他大声嚷道,“索尔儿子。”
还是头次记起他小侄女路得,那个黑头发小美人儿,《圣经》中路得。他瞧着自己女儿,但耳边他妻子还唠叨不停。“不,路得没那好胃口。可她从不挑食。们赫比,安息着赫比,可爱挑食……”戈尔蒂朝她丈夫看眼,似乎他会确切地记住他爱子属于哪种吃相;可他眼睛却只盯着自己那盘炖肉。
“可是,”戈尔蒂·继续说,“你会活得好好,迈克尔,你胃口还不错嘛……”
啊啊啊!啊啊啊!
响声打断回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士兵从椅子上跃而起,伸出手来。“您好吗,路易斯伯伯?”
“好个格里高利·派克,”妻子说,“好个蒙哥马利·克利夫特,你弟弟儿子。刚到这儿才三小时他就和人有约会。风度翩翩小伙子……”
缄口不答。
士兵立正着,站得笔挺,好像参军前早就学会彬彬有礼。“贸然登门,想您不见怪吧,路易斯伯伯。上星期乘船去蒙茅斯,父亲说应该途中停留下来看望你们全家。请准周末假,戈尔蒂伯母要待上——”他顿住话头等待着。
“瞧他,”戈尔蒂说,“真是个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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