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掉头，颠簸着驶离土路，重新回到公路上。章洁突然说：“你知道那个地方吧？”
“呃？”
“你说过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刚才那个麻风村，你知道
吧？”
“嗯……小时候知道……”
“向前开吧。”
“……现在，那里还住着人？”
“嗯，还有十来个吧。病早就治好
，但心治不好，人出不来，走不。他们
辈子都会在那里。”
涂姝低头不语，车速越开越慢。
章洁说：“几年前附近还有村子，工厂建起来就空。村民们都很开心，拿补偿金，迫不及待地搬走。他们最忌讳说这辈子曾经住在麻风村旁边，说，别人都躲得远远。”
涂姝瓮声问：“
们要不要开到后山？”
她目光偶尔瞥向驾驶座旁边，章洁于是看出她说路不好，是担心他身上带伤。
章洁抿着嘴，把摇晃手肘夹紧，脸色青白，但沉默不言，看不出是不是颠着疼。良久，他叹声“没事，你不要瞎担心”，语气却复杂。
所幸难行只有起始段，水泥高塔历历在目时，路就平整。
工厂区沿着山边，靠近以后，涂姝看见还遗留着个别村落痕迹，地里还露出浇灌用水管，但不完整田埂已干枯开裂。废弃泥砖农房灰不溜秋，这头集中隅，那头零落几处；有些屋檐全黑，墙壁如积木般塌半，在阳光里摇摇欲坠。
章洁没喊转向，涂姝朝大山方向再开段，排灰色房屋从树林后面映入眼帘。房屋刷着统泥灰，墙皮陈旧如黑白报纸，但窗户整齐并排，线都开着，看上去没荒弃。涂姝还隐约看见红色春联，有只黄狗站在门联下面，挺直身体向外举头。开车人下意识想驶近，却发现那排房屋被围在山林中间，没看见通行路。
害。”
涂姝低头哦声。
章洁续道：“以前有村庄，现在都迁走。”
涂姝默然点点头。
章洁朝前指指：“前面岔路拐弯吧。”
章洁不再说话，缠着绷带手臂压在胸前，靠着座椅眯上眼睛。涂姝陷入种无以名状冰冷中，她机械地继续向城镇方向开车。
当建筑物渐渐在地平线显现时，涂姝把油门踏板踩深些。
“减速，前面路口要右转。”
章洁摇摇头。
“不去，就顺道看眼，看完走吧。前面可以转弯。”
“可是……”
“没人想看见他们，没人有兴趣看见他们。”
语气变得干硬，没有商量余地。涂姝心里堵得慌，不明白章洁让她走这段意图，原本强加给自己心情丝明朗荡然无存。
“车开不过去。”章洁说，“只有绕到后山才有路。条独木桥。”
涂姝愣下，转头望旁边人。
章洁往下说：“别看外面有窗户，其实都是黑屋，里面房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那里是……”
“麻风村。以前有医疗站，二十年前就已经撤。”
“公司就在工厂区吗？”
“不是，来都来，顺道过去看眼。”
“但是路有点差，车技不好……”
“开就是。”
卡罗拉汽车转入坑洼山路，不时有石头跳起来，叮叮咚咚撞击底盘。车身左右摇晃，涂姝车技已经生疏，把方向盘捏得很紧，手心黏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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