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全城裁缝,到城隍庙开晒袍会,是爸爸讲。兰兰说,现在国营服装厂,人也不少呀。
大妹妹讲,手工做衣裳,懂吧,尺寸最登样,当时上海女人,只喜欢洋绸,洋缎,洋绢,爸爸讲起来,罗纺叫“平头”,绉纱叫“桃玉”,缑纱叫“竖点”,纺绸叫“四开”,最普通是竹布,不会有死褶。小毛说,裁缝剪刀,听到过,叫“叉开”,竹尺叫“横子”。大妹妹笑笑。兰兰说,大妹妹记性太灵,光个蓝颜色,大妹妹讲讲看。大妹妹说,蓝颜色名堂不算多,鱼肚,天明,月蓝,毛蓝,洪青,夜蓝,潮青,水色,河蓝。
七十年代初期,上海女子装束细节,逐渐隐隐变化,静观上海,某些号召与影响,到此地,向来是浮表,南京路曾经日日夜夜广播北方歌曲,扭大秧歌,舞红绸,打腰鼓,头扎白毛巾,或时髦苏式列宁装,“徐曼丽”式工装裤,“布拉吉”,短期内,可以时行俏,终究无法生根,因为这是江南,是上海,这块地方,向来有自身盘算与选择,符合本埠水土与脾性,前几年以军体服装为荣政治跟风,开埠后衣着趣味最为粗鄙,荒芜煎熬,逐渐移形,走样,静然翻开另页。大妹妹爸爸,因为早期北方定都,奉调京师,上海批轻工企业北迁,包皮括商务印书馆,出名饭店,中西服装店,理发店,整体搬场。小毛说,不想去,可以吧。
大妹妹说,可以吧,不可以,样样要迁,爸爸讲,当时淮海路幢高级公寓,内部全套进口热水汀,也是拆到北面安装,厉害吧,场面大吧。
小毛说,真就不懂。大妹妹说,国家重要事体,小毛就算搞懂,准备做啥呢,爸爸也看不懂,当时上海西区好洋房,敲碎多少抽水马桶,为啥呢,因为新来房东,新来领导坐不惯,大便有困难,从小直坐惯蹲坑,茅坑,因此就敲光,改砌排蹲坑,要死吧,臭吧,爸爸听到,心痛呀,上海老弄堂居民,日思夜想,就是想装只抽水马桶,高级马桶,外国进口雪白瓷,奶白瓷马桶,榔头就敲碎,彻底结束,讲起来,只要是资产阶级生活习惯,无产阶级就有障碍,先敲再讲。小毛不响。大妹妹说,爸爸走之前,对姆妈讲,以后做“对交”,也就难办。
小毛笑说,啥。兰兰笑说,真下作。大妹妹说,十三,裁缝行话懂吧,“对交”,就是长裤。兰兰笑笑。大妹妹捏紧兰兰大腿说,讲,想到啥。小毛说,不要吵。兰兰叫痛说,开玩笑懂吧,落手太重。大妹妹说,“对交”是长裤,“光身”,是长衫,“对合”是啥。小毛摇头。大妹妹笑说,就是马褂,“护心”呢,是马甲。小毛不响。大妹妹说,“遮风”
“压风&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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