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山沉默片刻,站起身,来回踱步,双手掌心摩挲,好似在教陈平安“下棋”,又好像在为自己当年那文脉复盘,轻声道:“先生切记,弟子也好,门生也罢,座山头,得杂,不能只有种人,尤其不能所有人都像是先生。”
“不能人人都如先生这般与人为善,守着君子之道。不能人人只做道德文章大学问。不能人人只会不动脑子,喊打喊杀。”
“必须有这样,做得违心事,会钻规矩漏洞,看得清大势,懂得顺势而为,当得好那种惹人厌恶人,衬托得出先生好,就可以让先生形象,始终山高水长,风光霁月。”
“必须有人愿意只认定先生人,先生之生死,就是她之生死,甚至前者更有分量。”
“有继承先生学问衣钵,是那文运大道上真正同道中人,有这样撑场面好苗子。”
模仿裴钱口气,伸出只手掌轻轻晃荡,啧啧道:“家先生有你这样铁骨铮铮好徒弟,也是天大好事情哩。”
裴钱装傻扮痴,脸上笑呵呵。
崔东山神色微变,沉声道:“唯独这朱敛,看似是最不钻牛角尖个,随遇而安,在哪里都能活得滋润,可这意味着,他才是那个人心最起伏不定家伙。出身藕花福地钟鸣鼎食之家,曾是俊美无双豪阀贵公子,却跑去习武,真就给他练出个天下第。精于厨艺,喜好美食,嘴上说着愿得美人心。并且能屈能伸,故而画卷四人,数他朱敛眼界最高,心气样最高。”
裴钱使劲点头。
四人当中,她就最怕那个佝偻老人。
“也要有震慑邪魔外道、屑小之徒、尤其是伪君子疯子,例如朱敛。”
“要有家底,比如落魄山竹楼里头那位……好吧,先生应该已经知道,他就是爷爷。”
“有逗乐活宝,展露天真稚趣。免得座山头,过于死气沉沉,比如当年帮先生在黄庭国收服那两条水蛇火蟒。”
“总之,与人讲道理时,有人可以站出来,帮助先生以理
崔东山突然笑,“这种家伙,其实无所执。先生你如果教得不好,说不定什时候,朱敛就把先生卖。可是如果先生教得好……便会有意外之喜,到时候四人当中,朱敛是唯个,愿意为先生赴死之人!而且说死则死,毫不犹豫,即便是他只剩下最后条命,也不例外。其余三人,可以管管,唯独朱敛,学生教不动,还是只有先生出马才行。”
崔东山见陈平安似有不解,耐心解释道:“隋右边不行,她在求剑道,这是她最想要东西。卢白象与先生看似性情最为契合,实则不然。此人几近无情。”
然后崔东山不再口述,而是以心声秘密告知陈平安,“魏羡觉得自己死不得,还没有得偿所愿,又是皇帝出身,除他心中唯执念之外,世间人都可杀,世间物皆可买卖。关于这个执念,先生别怪多事,学生还需要通过桐叶洲关系,关于南苑国开国初期魏羡帝王家事,好好挖上挖。”
陈平安提醒道:“涉及那位观道观老道人,你悠着点。”
崔东山笑笑,“那个臭牛鼻子老道士,肯定会极其小心,说实话,就算是在十二境仙人巅峰之时,都不敢主动招惹他,老秀才与他倒是有些不般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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