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回道:“夫子近来颇为喜欢研究《易》,几乎到废寝忘食程度,除吃饭睡觉,手不释卷,以致把编穿书简牛皮绳子也弄断多次。”
赵无恤有些愕然:“寡人记得,当年在中都时,孔子并不好《易》,更视《易》为求德行、逊正而行义对立面,如今怎痴迷至此?”
无恤有些无法理解,他抬起头,仰望冬日放晴后湛蓝天空,半晌无言。
难不成,上下求索生孔丘,到晚年,竟也迷信起来?
说话间,孔子宅邸已到,依然是个占地不大小院子,圃里种着蔬菜,莳里养着鸡鸭,溪水潺潺,带走叶县内喧嚣……
时候,儒生门就派得上用场,以道德礼仪教化蛮夷、移风易俗,使四夷战斗力弱化,民众也渐渐不再自视为蛮夷,向慕归化华夏。
在历史上,汉之所以能够比秦在统上取得更多成效,也有儒学传播功效,虽然后世对这个学派多有诟病,但在建立统国家上面,他们功不可没。宋明之后,南方不知多少羌、苗,慢慢自认为是汉人,甚至开始诗书传家,继续向更外围传播。
所以赵无恤会吸取秦汉教训,在学宫内,以律法、格物、礼乐为三大核心,作为官方学说三驾马车,同时让几个非官方学派加进来异论相搅。名法专心于构建秩序,格物鼓捣科学进步,至于儒家,不是喜欢有教无类?就把他们扔到边疆传播教化去好。
所以颜回在南方取得教化成果,就成教科书式榜样,赵无恤特地赐他同车而行,还邀请颜回去邺城讲学,将他在楚地传播中原文化经验宣传出去。
颜回谦逊地推辞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不过又感慨地长叹声说:“其实在学问上,夫子胜过回无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善于循序渐进地诱导学生,用典籍来丰富知识,用礼仪来规范言行,使想停止学习都不可能。二十年来,已经竭尽才力,也好像也有所建树,但抬头,才发现夫子学问依然高立在面前。也想追赶上去,但是不可能追得上……”
“跟曲阜老宅布局模样。”
赵无恤突然笑起来:“姣经常思念家乡,便在长乐宫里,原模原样地布置这样个院子,也是极安静,寡人心烦意乱时,喜欢过去小住几日,她也就静静地在旁翻着书,不来扰。”
不论其他,哪怕是为嫁给自己二十年媵,还有他们女儿,赵无恤也得对孔子有几分敬意。
更何况,后世每个中国人心里,都住着个孔子。在不同人心里,他或伪善,或真明,或是至圣先师,或是千古罪人,知他者谓他心忧,不知他者谓他何求……
但不论个人观感如何,这是积淀两千年文化印记,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
颜回此言,倒是有暗示赵无恤,与其让他去讲学,还不如请孔子复出……
“子渊比孤更清楚孔子性情,寡人毁他周礼秩序,不鸣鼓而攻之便不错,让他为赵所用?只怕不可能。”
若非脾气犟如老牛,孔子也不会流亡在外二十多年,仍不愿复归鲁国。
颜回也清楚,蔚然叹,不复再言。
过半晌,赵无恤才又问道:“孔子近来除编订《春秋》外,还在忙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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