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伸手用火棍捣下火堆,对韩敢当、张千人道:“其他人籍贯、所长都已听宋助吏说过,就剩汝二人。”
张千人哪怕在火堆旁,也抱着他那条大黑狗,立刻应道:“家过去是长安人,在上林苑为孝武皇帝养狗!”
然后声音低沉下去:“后来不小心让所养胡犬咬伤陛下亲近贵人,那贵人因此发病死,于是举家流放敦煌……”
狂犬病啊!相较之下,任弘觉得被咬后病死人比较惨。
任弘笑道:“巧,亦是为祖父下狱所累,从长安迁来,你也算同乡。”
强排斥感,据夏丁卯说,大概是他年少初至河西时,有段时间,因为地少谷粮,老小只能靠山羊奶度日有关。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经历,因为生理和文化双重原因,中原人都有种天生畏惧和鄙夷,觉得这是戎狄所食,碰不得。
所以尽管任弘告诉他们,只刷点羊奶且烤熟奶馕不会有事,众人仍是大摇其头,不敢尝试。
唯独那胡父汉母赵胡儿没有拒绝,拿几块默默嚼着。
“不愧是胡儿,饮酪浆如饮水也。”
张千人闻言有些惊喜,指着挨着他韩敢当道:“韩伍佰也是长安人!”
“哦?韩伍佰又是为何来到敦煌?”
跟任弘、张千人这种被祖、父所累流放边陲不同,韩敢当四十多岁年纪,若非移民,莫非是他自己犯过错?
任弘看向韩敢当,却见他依然披着甲,用小刀点点割着馕食用,闻言抬起头来,笑道:
“也不瞒任燧长,确是长安人,十三年前巫蛊事时,不幸卷入其中,作为犯罪吏卒,被流放至敦煌边塞!”
伍佰韩敢当大概和赵胡儿有点过节,如此讥讽。
赵胡儿也不发言,只道:“今日守上半夜。”便又继续背着硬弓,上烽燧守着,虽然上头有墙,但也比下面要冷。
任弘见他穿单薄,便去将自己件厚厚羊裘拿出来,让尹游卿去燧上,叫赵胡儿披上。
“仲秋夜寒,往后负责守燧人,就轮流穿这件裘罢。”
“多谢燧长。”后半夜要负责守燧尹游卿十分高兴,燧上赵胡儿却言不发,只默默窝在上面,像极月色下条孤独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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