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横门,度辽往东,祁连、虎牙向北,刘病已回首长安,手压压自己毡笠。
而任弘则跟着强弩将军和蒲类将军队伍,背对着太阳升起方向西行。
阳光普照,不止洒在出征士卒身上,也照在被迫应命相随七科谪、赘婿商贾刑徒脸上,连城外百六十闾中出来看热闹送亲友二十万百姓,也好似被阳光镀上层金色铠甲。
和对西羌、乌桓小打小闹不同,这场对匈奴战争,将是全民参与,没有旁观者。
不论是在前线冒矢石催战云十六万将士,在路上飞刍挽粟数十万民夫刑徒,还是在家默默为丈夫儿孙祈福,料理家园老人妇女,甚至在里巷中学着父辈模样,骑着竹马手持木棍胡乱打闹孩童,每个人都是战士。
伟大帝国,永远是相互成就。
游牧者帝国与农耕者皇朝是相生相克,统秦朝对北方压力,造就统引弓之国,又是强悍嚣张匈奴向南压迫,造就忍辱负重,逆势而起大汉!
这样对手,你可以痛恨,但绝不能轻视,甚至在打倒他后,还得心存感激。
但那都是胜利者事后踩在败者尸体上,才能发出感慨,现在,这座汉武帝未能搬完大山,总得有后人去铲平。
“誓扫匈奴!”
戎车神情肃穆,调转车头背对北阙,这也有讲究,正所谓“受命而不辞,敌破而后言返,将之礼也。”
仪式还不算结束,毕竟大汉尤敬鬼神之祀,还差点迷信活动,未央宫里太史站在北阙之上,为五军告祷泰神,祈求他给将士们赐福,这可是汉人信仰至高神。
今天太史令完全没儒雅模样,头戴高冠,手持灵旗,此旗以牡荆画日、月、北斗登龙,以象泰三星。
简短兵祷仪式之后,太史令将旗帜往正北方指!
那是所伐国方向。
“此去绝域,只候功成,再朝北阙!”
北阙广场上校尉士卒皆拔出环首刀,与灵旗指向同方向。
鼓点横吹奏响,尽是马上之曲,北阙广场上五军陆续开拔,先是主力祁连将军田广明出城,然后是强弩将军、度辽将军,蒲类将军排在第四。
“走罢。”
任弘拍拍萝卜,四年下来,萝卜已经从还有些瘦弱小萝卜变成膘肥体健壮萝卜,而任弘胡须,也蓄满下巴。
他回头看眼仍然插着灵旗北阙:“自从龟兹王,首级取下来后,北阙之上,已空许久!该挂点新上去!”
“匈奴!”
任弘忽然想到,汉武帝时出征频繁,司马迁恐怕也没少干这活吧?这灵旗,曾向东南指着东越、南越;向西南指过西羌、滇国、夜郎、昆明,向东北指着朝鲜、乌桓,向西北指于大宛,向正北瞄准匈奴!
灵旗既指,汉军将士就成太神天兵,所向披靡。
他们曾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籍荡姐之场,艾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己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云撤席卷,后无余灾。
唯匈奴为不然,屡没屡起,被汉武卫霍打断骨头还能自己舔舔恢复过来,至今仍是百蛮大国,真中国之坚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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