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拓这种东西,处破损,整张就都废。懊恼地捶捶脑袋,把纸揭下来,再换张。这次小心谨慎,总算没出什问题,让纸彻底平贴。
闷完纸,接下来就该砸字口。这是个极细致活儿,需要人用打刷和小木棰敲打笔画之间间隙,让宣纸进入字口,彻底紧贴碑面凹面。这面石碑字数有百多,字体不算大,要个个敲进去,需要很大耐心。趴在那里砸大约二三十个字,就有些不耐烦。砸到第五十个字,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来,累得有点头昏眼花。
“做这样没意义体力劳动,真能让心境
主要工作,估计就是拓碑。明明现在大家都用相机,他还坚持用这古老法子,加上他屋子里那少得可怜现代发明,可知这是个颇有古风隐士。看他眼,忽然觉得这个沉默寡言家伙挺有意思。
“今天,把它拓好。”老徐共就说六个字,就离开,都没提拓碑要注意些什。
算,不说就不说。关于如何拓碑,在书里看过好多次,经手碑帖也有那十来件,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低头观察阵,挽起袖子,心想居然会有天亲自上阵拓碑。
这时老徐去而复返,端来碗热气腾腾米汤。开始以为他怕没吃饱,然后看到他把里头杂米澄清,才反应过来,这玩意是用来上纸。
碑拓有个重要环节是上纸。为能让碑和纸能更好地粘连在起,般是用清水或米汤把纸充分洇湿。如果是讲究拓匠,还要用沸水泡白芨煮出胶水——老徐这个住所隐在山中,条件比较简陋,米汤连吃带用,最方便不过。
老徐放下碗,什交代也没有,背着手走开。在脑子里把书里看来流程过遍,做几个扩胸运动,然后蹲下去,准备开始动手。
拓碑第步,是清洗碑面。拿起个大毛刷,蘸着清水,先把碑面整个刷遍,拂去浮土,再换成小毛刷子,扫掉字隙之间沙粒杂草。光是这项准备工作,就忙活半个多小时。这还算是运气好,有些古碑上头沾满青苔,还得用火去烧干净。有时候烧上几次,石头脆,直接就崩裂,到时候想补救都没机会。
说来也怪,在清扫时候,脑子里杂念确实少些。看来当个人全神贯注之时,确实不容易走神。
打扫完古碑,从旁边拿起张纸,老徐已经裁好大小,恰好比碑面大上两圈。拿手捻,认出这是汪六吉薄棉连纸。汪六吉是从明初传下来老牌子,前两年还得轻工部银奖。他们宣纸薄厚适中,捻在手里能感觉到很韧。碑拓用纸,必须得有韧劲,从这点就能看出,这个老徐挺有眼光,确实是行家。
把这张纸叠成个长方形,泡在米汤里头,然后取出覆在湿布上头,再叠张干纸上去。用手压压,确保湿度均匀。弄妥以后,又拿起笔蘸着米汤在纸上刷遍,然后闷在碑面上,四边贴合。用手旁毛毡细细地吸遍水,换棕刷,把纸与碑之间气泡都刷掉。这套工序,说着繁复,做起来却很快。心想这简直就是小学手工课难度嘛,正想着,手里棕刷晃,劲用得大点,下子把纸给刷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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