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记得，孔融就任少府之后做
第
件事，就是建议重整朝廷内档，并得到
荀彧大力支持，从雒阳、长安等地回收大批残缺不全历代文书案卷。这些文书都被囤积在距离皇宫不远库房里，除孔融没事进去翻腾圈以外，乏人问津。想到这里，赵彦在榻上待不住，赶紧穿好衣袍，推门出去。
他们家仆役很奇怪，主人出去夜不说，怎
回来才待半天，就急急忙忙又要出去？他想询问，却被赵彦狠狠推开。再定神，主人已经跑出大门，连门都没关。
好不容易捻到点线头，可绝不能轻易放过。赵彦望望天上有些刺眼大火球，在路人注视下狂奔起来。
他飞快地跑过条条街道，刻都不肯放缓。当他即将穿过两条街道交叉十字路口时，从左侧突然冲出辆马车。马车车夫见势不妙，及时拉住缰绳，辕马前蹄抬起，发出不满嘶鸣声。这人车堪堪交错，马车车轮上甩出串雪泥浆，在赵彦背后划出道灰印。赵彦看都没看，加速往前跑去。
“咦？那不是赵彦？”郭嘉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手搭凉棚，若有所思地看着赵彦消失背影。他把脑袋缩回去，摸摸
用井水洗把脸，关好门窗，这才把那件在皇城废墟里找到东西拿出来。
这是片狭长白绢布，边缘已经烧得焦黄。从形状能看得出，它曾经属于某件中衣衣袖部分。
朝廷东、西织室例由少府管理，赵彦跟着孔融，也曾对帛缯之事下过番工夫。从烧焦丝线断头，他辨认出这片残绢质地是双丝细缣，出自民间织工，所以丝质微微泛黄，远不及官织蜀缣和临淄缣细腻柔滑。
织丈“双丝细缣”所耗生丝，是普通织物两倍，而且工艺繁复，很容易抽丝泛黄，行话谓之“破黄”，卖不出好价格，所以民间很少生产。最近十来年，天下纷乱，蜀道不通，中原特定几个地方才开始有织户尝试生产这种细缣，供给当地大族。
天子从雒阳迁至长安，再迁至许都，这路上颠沛流离。赵彦可以肯定，汉室所用帛物，要是从宫里带走正宗蜀产细缣，要是曹氏进献普通丝帛，断无可能使用私产“双丝细缣”。董妃就曾经对赵彦抱怨过，说堂堂汉室现在连匹像样子织物都拿不出来，只能穿曹氏送破烂。
而他居然在寝殿废墟里发现民间“双丝细缣”质地中衣，这说明，至少有个外人曾经进入过寝殿。这人要穿着这件衣服，要带着这件衣服，但他在离开时，肯定没带走。
直觉告诉赵彦，这件事与董妃嘱托密切相关。
赵彦高举着绢布来回看，忽然动作僵，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双手扯住绢布两头，把它举到窗边。这时候已经接近巳时，日头正高，道光线从窗边射进来，透过绢布照入赵彦眼睛。
借着光照，他能勉强看到帛布内里经纬交错纹路。在个不起眼角落，四根纤细丝线巧妙交汇，构成个菱形织纹，不瞪大眼睛仔细看，是看不出来。
不同产地织工会在布匹上留个专属记号，方便分货贩卖，万有什纠纷，也可以籍此追查。比较知名官家和民间织室，都会在少府留有记录，哪个记号对应哪地织工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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