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不平今年六十二岁,永远是袭皂色盘领公差服,头戴平顶巾,腰别铁尺、锡牌,走起路来透着股敦实气势。他独领应天府皂、捕、快三班总头役,屡破奇案,虽是北方人,可整个金陵城地面无人不识。公门里都称其为“吴头儿”,江湖人唤他“铁狮子”,老百姓则大多爱叫他本名——哪里有不平事,哪里就有吴不平。
他问过左右邻居,原来这位御史叫郭芝闵,扬州府泰州人,是南京广东道监察御史,单身赴任,并无亲眷跟随。可怜郭御史刚搬来这里没多久,居然就这死。
这是桩明明白白意外,倒不必去花费心思破案。内院尸身暂时不能动,吴不平便让衙役们退到外院,继续清理废墟。
五月天气,已有些许闷闷暑气。个小衙役用白褡膊擦擦汗,低声抱怨道:“吴头儿,你说这老天爷还有完没完,咱们金陵都震几回?”
自从永乐迁都之后,南京人心里都有股微妙怨气,平时从来不称自己为“南京”,而以“金陵”呼之。吴不平听到这问题,没吭声,周围同僚们却轰下议论开来。
个封闭隔间,如同个个阴森兽巢,隐约可以看到许多巨大石躯趴伏其中。船工略微辨认下方向,径直走进右侧第三个隔间。在黑暗中,不时有古怪嚓嚓声传出来,还有低微而模糊呢喃,似是某种祝祈。
过约莫柱香时间,船工从隔间里走出来,脚步轻快不少。他重新爬回甲板上方,混入其他忙碌船工之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短暂离岗。
恰好在这时,望风手观测到阵江风吹过,立刻发出信号。船工们迅速调动帆面,兜住迎面而来江风。艄手们感受到船速又提升几分,起有节奏地发出“吆嗬~~嘿”、“吆嗬~~嘿”号子声,加速划动。这条大船向着金陵疾驰而去。
同样号子声,此时在金陵城中也响起来。
“吆嗬~~嘿!”
昨晚地震,可不是第回。今年开年,南京城跟中邪似,隔三差五就来场地震,每震次,城里屋舍就得倒上大片,害得官府忙活好久,全城上下人心惶惶。
衙役们有说十三、四次,有说是十七、八回。最后个老衙役晃着脑袋,炫耀似地说道:“有个兄弟在工部当书手,那边
十几条胳膊同时绷紧,合力将根粗大木梁抬离地面。大梁下方是遍地瓦砾与家具碎片,中间躺着具血肉模糊成年男尸。他头颅和半边身子都被压瘪,血和脑浆在地上凝固成滩触目惊心污秽。
啧啧惋惜声从周围响起。昨晚那场突如其来地震摧垮屋舍,脱架大梁斜倒下来,正正砸中这个正在床榻上酣睡倒霉鬼。
吴不平凝视着这番惨状,紧皱眉头,言不发。
这间宅子位于南京城太平门内御赐廊,这带是洪武年间为都察院修官舍。眼前这死者穿着身团领青袍,胸前补子依稀可见只七品紫鸳鸯,显然是位监察御史。
昨晚那场地震,震塌城里许多房屋。工部匠户忙不过来,应天府不得不紧急出动三班差役,起抢险救灾。吴不平身为总捕头,负责巡查各处,防止有人趁火打劫。听说这里死位御史,他立刻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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