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见太子要发作,并不慌张:“殿下您仔细想。如今整个留都确凿与白莲教无关,能有几人?”
朱瞻基“呃”声。要说整个南京城最无可疑,确实是吴定缘不假。他要是白莲教众,坐等太子淹死在秦淮河里便是,不必费那多周折。
于谦见朱瞻基沉默不语,趁机又道:“与他在牢中交谈过。此人性格乖僻不假,眼光却颇为卓异。臣之所以能赶来玄津桥,也是因为他提醒说殿下危机未除,可见是个有能耐人。”
“他真这有能耐,怎会只是个捕吏?怎不是捕头?”
“殿下见事极准。这个吴定缘父亲,正是应天府总捕头吴不平,家学渊源,虎父岂有犬子?”于谦故意把吴定缘“名声”隐下来,免得徒增太子担忧。
门、五城兵马司、应天府、锦衣卫都有熟习缉事老手,皆可阶下听用。”朱瞻基沉默半晌,从牙缝里迸出四个字来:“信不过。”
于谦先是怔,旋即明白。
不怪太子惊弓之鸟。白莲教既然能渗透宝船运入火药、能买通留守左卫旗兵巡河灭口、能在与皇城近在咫尺玄津桥上设伏,谁能保证他们在官府里没有内应?事实上,白莲教屡禁不绝原因之,就是总有信徒在官府里做内应,其中不乏高官大吏。
如今在这南京城里,恐怕没有个人敢保证与白莲教无关。
面是惊天大案,亟需彻查;面是满城嫌疑,无可信者。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叹口气,隔着潺潺流动秦淮河水望向皇城。
“再有手段,他个小角色,能查得出什?”朱瞻基撇撇嘴,心里那道坎还是过不去。
于谦道:“白莲教耳目众多,若是缇骑四处,只怕会打草惊蛇。城狐社鼠之流,还得让鸡鸣狗盗之辈去应付啊。”
朱瞻基还要找什借口,于谦忽然正色道:“昔日管仲挽弓几杀齐桓公,可齐桓公不计前嫌,予以重用,遂有称霸中原之业。殿下聪敏睿断,宜以史为鉴。”
朱瞻基盯着于谦。眼前这小官鼻梁挺拔,下巴宽正,明明年纪跟自己相仿,口气却和詹事府老师样老气横秋。朱瞻基犹豫片刻,不由得叹口气:“好吧,今日本王暂且擢你为右春坊右司直郎,准便宜行事。”
右司直郎只比行人高出品,但这个职位要随侍太子左右,负责弹劾、纠举之事,前途
此时虽然已过午时,日头抛洒下来热力却丝毫不减,朱红边墙上那溜琉璃叠瓦被映得流光溢彩,煊赫夺目,透着通天雍容气势。只是光亮越盛,对比越强,在鳞次栉比巷道桥楼之间,条条阳光难至阴影之地格外醒目,它们深深嵌入都城肌理之中,勾勒出片难以言喻恶意。
不过在宫墙边缘,尚还有条灰边,这里恰在明暗过渡之间,非黑非白,颇为暧昧。于谦凝望远方,脑海里突然闪过个人影:“臣保举人,堪当此任。”
“嗯?”太子眉头挑。
“就是扇骨台下救殿下那个应天府捕吏,他姓吴,叫做吴定缘。”
听这名字,朱瞻基手抖,尴尬、羞恼与愤怒齐涌上面孔。是,那家伙是救命恩人不假,可他也侮辱大明太子。朱瞻基长这大,还从来没受过这等虐待,不杀他已是通天恩德——于谦你脑子里都在想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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