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要做,是件在黄册库属于绝对禁忌事——纵火。
这里堆积太多典册,是间天造地设燃料场。于谦手里火捻子往这边扔,轻而易举便激起滔天怒焰。火烈具阜,火烈具扬,只见在疯狂舞动赤苗之中,在本本黄册页角变得卷曲,有无形炽热獠牙在撕扯着内页与边框,燃烧纸屑跟随气流在库房里盘旋,转着转着便成明亮灰烬。
朱瞻基事先已研究好路线,库房墙边铺着细沙,火势时蔓延不过来。他溜着墙边迅速跑到门口,即将离开架阁库之前,又回头瞥眼。远远,在倒塌书架下方仍有震震敲击声传来,可见梁兴甫还在垂死挣扎。
可惜他纵有病佛敌之名,终究也只是凡胎,不可能对抗祝融无上天威。朱瞻基俯身捡起本散落黄册,给火堆添把柴,然后转身跑出去。
于谦站在门口,见太子赶在火头涌起之前冲出库房,立刻快步迎上去。他看到黄册库内熊熊大火,心疼得眼角抽。
上交叉压着两个大书架,两个书架上又各有两个书架叠压,那四个书架又被更外侧书架挡住角,演变成个极复杂交叠体系。所有空隙,则被纷乱黄册所填满。如果这家伙想要脱身,非得从进门书架个个抬起不可。
书架下忽然发出“咚”声,向上微微震下。朱瞻基吓跳,赶紧站远下,随后发现这“咚”声越来越频繁。原来梁兴甫试着推下书架,发现层层叠压不可举,便改用拳头锤击书架边框,只要将柏木框体捶碎,也能推开。
这家伙果然悍勇,居然想凭双肉掌去击碎柏木。假如多给他点时间,说不定真能脱身而出。
“可惜。”朱瞻基站在废墟顶端,嘴唇微微翘起来。于谦这个计策,可也没完呢。他转向门口:“你弄好吗?”
“马上得!”于谦声音从门口传来,同时手里铛铛声不绝。过不多时,他大嗓门喊道:“得!”
这个计划是于谦想出来,但绝不代表他愿意这做。这些黄册都是重要民政资料,没它们,朝廷治政很容易出现偏差。于谦不得以烧掉这库册籍,等于是毁掉帝国角民生,内心愧疚简直比眼前火焰还
团炽热光芒,从门口划过条明亮弧线,落在覆盖于梁兴甫身上黄册堆上。黄册皆是麻纸所制,平时又经常晾晒,保持干燥,遇火种这些册子便呼啦啦地燃烧起来,从个小火团迅速扩散成片巨大火堆。
火光明亮,映出朱瞻基隐隐有些扭曲快意表情,也映出于谦既兴奋又心疼面孔,以及他手里那个几乎要被敲破铜香炉。
这才是整个计划最关键部分。
吴家这个铜香炉,朱瞻基眼就看出是件歪喇货,质地驳杂,根本不是纯正风磨铜炉,估计被那商人骗。若把它送去当铺,肯定会被朝奉直接扔出来。不过这件歪喇货,在梁洲黄册库却别有妙用。
要知道,铜质越纯,越不易敲出火星,古玩行谓之“敛光”;反过来想,杂质越多,越容易迸出火来。于谦用朱卜花送那枚过城铁牌,不停敲击炉身,只要能砸出星半点火花,再从黄册封面扯下截绵纸做引燃捻子,便可以取得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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