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汤味道吧,说实话,并不像看起来那好。腥中带涩,喉咙处甚至还挂着点苦味。汪极本以为会有回甘,可略回味,苦味更盛,好悬没口吐出来。他皱皱眉头,正要搁下,却见鹤山先生冲着自己点头,只好硬着头皮再举起盏来,像吞服药汤样把里面茶汤喝完。
“鹤山先生这茶……真是特别啊,不知叫什名字。”汪极苦笑声,用袖口擦擦嘴。
鹤山先生淡淡道:“它叫作丧子茶。”
“这名字却有些……”汪极说到半,突然双眼睁大,觉得身体哪里不太对劲。他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觉得四肢麻痹,视线模糊,连脑袋都开始晕眩起来。面前鹤山表情似乎变得狰狞起来。那该死茶婢从旁边走过来,拿起他胳膊去探脉搏。
“郭纯之,你……”汪极意识到这是对方有意为之。也不怪他掉以轻心,谁能想到淮左闻名硕儒郭纯之,竟会给主人下毒。
中年男子从竹轩迎出来,先深深拜,然后亲热地搀起对方手:“鹤山兄,久违!知道你生性简淡,所以特意选这竹鹤轩,办桌山间清供,不必被俗念萦心。”
鹤山先生勉强笑:“极甫有心。”
这人自然就是富甲扬州汪极,汪极甫。
汪极与鹤山先生并肩进竹轩。那个佝偻苍头停在门外守候,女子却紧跟着进去。汪极略觉惊疑。鹤山先生道:“前日老夫自武夷山中得味花茶,不需焙制,味近新奇,特携来与极甫品评不过,这花茶需得现配方好,所以把茶婢也带来。”
汪极大喜,连声说好,竹轩里有现成茶具。他吩咐汪管事先不要布菜,先和鹤山先生各自坐定,闲谈起来。那茶婢不消吩咐,自去竹架上取十二先生,从腰间小袋里取出各色花瓣、根茎细细调制起来。
苏荆溪摸完脉搏,看向郭纯之,道:“见效。半个时辰之内,他四肢麻痹,动弹不得。”汪极试着动动,果然如其所言,正要高喊,苏荆溪伸出指头,点住他嘴唇:“若你高声叫嚷,催动气血,毒性会直入心脉,神仙也救不回来。”
仓促之间,汪极不敢去试探这话真假,只得低吼道:“好心请你做客,自问礼数周全。你为何处心积虑,要来害?
汪管事知道这时主人不喜打扰,连忙退出竹轩。他见那个苍头还站在旁边,好心凑过去,说,要不要去伙房吃些消夜?苍头垂头“嗯”声,连谢也不谢。汪管事心想郭家书香门第,也有这不知礼数仆役,给他指伙房方向,便自顾自走开。
两人离开之后,竹轩附近重归静谧。不过炷香工夫,茶婢已调好茶粉。恰好旁边铁壶新水已沸,她便把茶粉小心倾入盏中,以滚水浇,再用茶笼轻轻击拂。
其时,从大内到民间,流行乃是叶茶冲泡,但雅人好古,仍不时追慕前宋点茶之法。汪极见这茶婢动作如行云流水,烦盏调膏,冲点击拂,不见丝毫窒涩,不由得赞叹声。
很快茶婢端出两盏茶汤,恭恭敬敬献到案前。汪极端起盏来,先有股香馥之味扑鼻,再看茶汤呈青白之色,比极品纯白色略差等。
不过,鹤山先生也说,这花茶只是品个新奇,未见得多精妙。汪极便把茶盏送到唇边,轻轻啜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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