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定缘在马上缓缓吐出口浊气。这个梁兴甫是个地地道道疯子,可这疯子却在紧要关头牺牲自己。到底这是因为佛母遗命,还是因为对铁铉那扭曲忠诚,他们大概永远不可能知道答案。
“其实这未尝不是件好事。”昨叶何道,“佛母生前,是唯能制住他人。现在佛母不在,这家伙便成匹不可控脱缰烈马,不知何时就会拖着白莲教跳下悬崖。”
吴定缘眉头皱:“你和他同为护法,这说未免太薄情。”
“只要白莲教能存续下去,与他性命都不重要。”昨叶何淡淡道,她扭动身躯,回身看向吴定缘,“倒是掌教你,得早做决断才好。”
“呃?做什决断?”
“不明白!接着说梁兴甫!”
“梁兴甫从南京回到山东,重新落草为寇。也不知怎,他居然在滨州进白莲教,恰好就在林三坛里烧香。林三为安抚他,说铁铉受是尸陀密法,要通过极度痛苦逼出身毒,随血肉割舍,才会干干净净飞升法界,免受轮回之苦。”
吴定缘脸颊微微抽,这正是梁兴甫要刮自己时说那套理。
“林三本是出于好意,只想让梁兴甫翻过这道坎儿,接受现实。谁知道那家伙脑子真是坏,觉得这飞升之法既然这好,得帮所有亲近人都超度才是。那几年他在山东,可没少刮人,还都是铁铉散落在各处旧部。”
昨叶何说得轻描淡写,吴定缘却听得不寒而栗。
“你是铁铉之子,他是朱棣之孙。掌教你接下来到底该如何自处,可得提前想明白。”
“他是朋友,就这简单。”吴定缘生硬地回答。
昨叶何嗤笑起来:“朋友?太子落难时,自然认这个朋友,他日做皇帝呢?就算你不想怎对他,也得想想他怎对你。难道他会把他爷爷朱棣从长陵里拖出来,让你鞭尸来报恩吗?”
她犀利质疑,让吴定缘无言
“到永乐十八年,佛母不是起事嘛,把他招过去当左护法。为让永乐皇帝顾不上山东,佛母告诉梁兴甫,铁家尚有遗孤,在南京城里等着超度。梁兴甫立刻赶过去,在南京城大闹通。后来听他自己说,遗孤没找到,却在冶城山上碰到位旧人——昔日济南城捕快钟二勇,现在改名叫吴不平。吴不平念及旧情,冒大风险救下梁兴甫。没想到那家伙脑子又犯病,非要超度吴不平家。
“在他看来是报恩,可吴不平自然认为这是恩将仇报,只好把他撵出南京城事。梁兴甫直惦记着这件事,所以两京之谋起,他便主动要求再下金陵。绑架吴玉露,借他虎皮,果然铁狮子听女儿落在病佛敌手里,吓得立刻乖乖与们合作……”
昨叶何突然痛哼声,感觉到两侧手臂陡然勒紧,仿佛要将她拦腰勒断。昨叶何皱着眉头嗔道:“掌教你轻点。当时可不知道,铁狮子家里竟真藏着位铁家遗孤呢。”
吴定缘稍微松开点,沉声道:“所以梁兴甫态度突变,是因为他知道是铁铉之子?”
昨叶何撇撇嘴:“可没敢告诉他,怕他突然发疯,把你刮送去跟铁铉团聚。”她停停,又道:“不过估计他自己猜出来,那家伙除这个偏执外,其他事上可精明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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