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骑乘位置也换。苏荆溪在前握住缰绳,太子则单手扶在她背上,以尽量减少震动。苏荆溪正在把济南城里种种缘由说给太子听,她看到吴定缘回眸,微微点下头,表示不会讲出铁家身世。
吴定缘转回头来,忽然想到件事:“不知梁兴甫现在……是否逃出来?”
“也许跑,也许死,全看佛母怎保佑呗。”昨叶何对这位护法,似乎并不怎关心。
“他怎会变成这样?”
吴定缘语气有点尴
帮忙。只见她双手捧起捧新烧麦杆灰,吩咐昨叶何撕下自己马面裙条内衬,让吴定缘撕开太子衣服。待得伤口敞开,她便把灰股脑儿抹上去——这虽非止血良方,但算是此时最好急就选择。紧接着,她又用那条内衬做简单包扎,把太子肩头仔细裹住。
苏荆溪手法迅捷利落,十根素白长指仿佛只是拂,切便已妥当。也许是心理作用,包扎完之后,太子脸色也好不少。吴定缘把绕行城北建议说出来,其他两人没什意见。于是四人再次上马,从马山坡转到北向,斜斜奔着西北方疾驰而去。
明月当空,把眼前官道上沟坎照得很清楚,马匹速度可以放得很快。而且这条路几乎相当于从城东绕行城北,有远处城墙作为参照,几乎不会跑错。
月下济南城墙颇具神秘之感,条三丈五尺高青砖长垣横亘于左,像条卧在齐鲁大地上眠龙。它每隔百步便有座高高矗立敌楼,正似龙背上棘突般。远远地与城墙平行跑动,感觉永远都不会跑到尽头似。
若于谦在此,大概能即兴吟出首七绝。吴定缘没那个好雅兴,他想是,如果他们能直接看到城墙,说明追兵也能直接看到他们。月下平原,对逃亡者来说是最麻烦。因此他在前引导,尽量让马匹沿着起伏小丘反向行进,避免,bao露身影。这两匹马前后,很快便跑到济南城东北角延长线上,开始转向西侧。
转过去,吴定缘明显松弛下来。倘若追兵还在东边话,那城墙会形成绝妙遮蔽,能争取到更多时间。
他们又跑出去大约十几里地,官道不知何时已悄然中断,取而代之是些痕迹模糊小路,说不上是兽径还是人走出来。地面质感也变得不同,逐渐从干土地变成湿地,马蹄踏上去会有水渍浮现。
地面越走越软,视野里开始出现片片芦苇、野茨菇与淡紫色干屈菜,远处还有串串水泡子与纵横交错溪流,空气里水汽味道愈加浓重。这里应该就是昨叶何说城北沼泽。这附近地势微微向下凹陷,北有小清河,南有大明湖,两大水源都朝这里输送。难怪朱棣当年攻打济南,要绕开北方,这种地形对携带辎重军队来说,简直是噩梦。
吴定缘勒住马匹,把昨叶何换到前头坐,自己双臂从她两侧伸过去,再次握住僵绳。这样来,可以让她指点路径,不致误入深处陷进去,只是行进速度大受影响。
昨叶何对这片区域很是熟稔,她边随手指示着方向,边嘴里还不闲着。吃到爽快,她索性往后靠,背贴着吴定缘胸膛,颇为惬意。马背上不好躲闪,吴定缘只得由她靠着,时不时回头看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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