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
李白那首诗,是天宝三载所做。当时圣人与贵妃在沉香亭欣赏牡丹,李龟年欲上前歌唱,圣人说:“赏名花,对妃子,焉用旧乐词?”遂急召李白入禁。李白宿醉未醒,挥笔而成《清平调》三首,此即其。
在大唐,贵妃前不必加姓,因为人人都知道姓杨。她生辰,恰是六月初。这新鲜荔枝,九成是圣人想送给贵妃诞辰礼物。
韩承暗示,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是为贵妃诞辰采办新鲜荔枝,只怕比圣人自己事还要紧,天大干系,谁敢阻挠?
他是个忠厚循吏,只想着办事,却从没注意过这差遣背后蕴藏偌大力量。这力量没写在《百官谱》里,也没注在敕牒之上,无形无质,不可言说。可只要李善德勘破这层心障,六月初之前,他完全可以横行无忌。这时胡姬端来坛绿蚁酒,拿小漏子扣在坛口,让客人自筛。
失在灞桥之外。”
杜甫愤怒道:“蠹虫!这些蠹虫!”李善德却听出这话里暗示,若有所思。
“给你举个例子。浙江每年要给圣人进贡淡菜与海蚶,为此专设个浙东海货使。这位使者运作之下,水运递夫每年耗费四十三万六千工时,这得多大开销?全是右藏署出钱。可们比部根本看不到账目——人家使臣只跟皇帝奏对,而宫里只要吃到海货,便心满意足,才不管花多少钱。”
杜甫听得触目惊心,而李善德眼神,却越发亮起来。韩承拿起块干面饼,把案几上酒渍擦干净,淡淡道:“为使则重,为官则轻。你这个荔枝使与浙东海货使、花鸟使、瓜果使之类,又有什区别呢?”
这哪里是抨击朝政,分明是鼓励自己仗势欺人,做个肆无忌惮贪,,g啊。李善德暗想,可心中仍有些惴惴:“个从九品下小官,办又是荔枝这种小事,怕是……”
“那六月初之后呢?”李善德忽然又疑惑起来。这头衔再如何横行霸道,也解决不荔枝转运问题。这个麻烦不解决,切都是虚。
韩承从杜甫滔滔不绝论诗中挣脱出来,面色凝重地看过来,吐出两个字:“和离。”
“和离?”
“和离!”
李善德突然读懂韩十四意思,这两个字,如重锤样,狠狠砸在胸口。
韩承嗤笑声,拿起敕牒:“良元兄你还是太老实。你看这上面写程限:限六月初之前——难道没品出味道吗?”
李善德脸懵懂,韩承“啧”声,拿起筷子,敲着酒坛边口,谩声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杜甫听到这诗,双眼流露出无限感怀:“这是……太白诗啊。”
韩承转向杜甫笑道:“也不知太白兄如今在宣城过得好不好。今年上元节还看到京城传抄他在泾县写新作《秋浦歌十七首》,诗风不减当年,就是《赠汪伦》滥俗点。”
说起做诗,杜甫可来劲头,他身子前屈,脸认真道:“那汪伦是什人,与太白交情多深,为什太白会特意给他写首诗,这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单就这诗做法,十四你却错……”
两人叽叽咕咕,开始论起诗来。李善德不懂这些,他跪坐在原地,满心想都是韩承暗示。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