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谅怔,这人是真不会讲话啊,给你主动加个零头上去,你还扣这些数?不过老胡商没流露半点情绪,大笑道:“好,就九百九十六贯。敢问先生是要现钱?轻货?还是粮食?”大唐钱荒,般来说这大宗交易,很少用现钱,都是折成诸色物品。李善德想想道:“钱不必给。想在广州当地买些东西,能否请您代为采买?”苏谅口答应:“这个简单,你要什?”
“待会儿写张清单。”李善德又追问句,“从您渠道走,会点折扣如何?”
“自然,自然。”苏谅捋捋胡子,不知怎评价这人才好。
三月十二日,两骑矮脚蜀马离广州城,向着东北方向从化疾驰而去。
李善德昨晚连夜拟定清单,请苏谅代为采买。自己则买两匹蜀马,寻个当地向导,直奔盛产荔枝从化县。
别甚高。苏谅眼睛何其毒辣,远远地眼便认出来。若有商队持此符牒上路,五府之内税卡、关津、堰埭、码头等处律畅通无阻,货物无需过所,更不必交税,简直就是张聚宝符。
李善德本想口拒绝。开玩笑,把通行符牒借予他人冒用,可是杀头大罪。可转念想,自己本来就死路条,多这道罪名又如何,脑袋还能砍两次不成?苏谅见李善德内心还在斗争,伸出三根皱巴巴指头:“小老知此事于官面上有些风险,所以不会让你吃亏。先生开个价,直接再加你三成。”
李善德明知对方所图甚大,却没法拒绝。他迅速心算自己那计划所需耗费,脱口而出:“七百六十六贯!”
这数字有零有整,让老胡商忍俊不禁。世间真有如此实在人,把预算当成决算来报。
“成交!”
其时荔枝在广州、桂州和泸州皆有所产,但圣人不知为何,诏书明言要岭南荔枝,他自然只能从广州附近想办法。他从向导口中得知,岭南带荔枝种植,与中原劝农颇为不同。这里畲、瑶、黎、苗等族甚多,以“峒獠”统而称之。他们出入山林,部落散聚,官府连编户造籍都做不到,更别说推行租庸调之制。
所以岭南经略干脆用扑买法子,每年放出几十张包榷状,各地商贾价高者得。商贾拿包榷状,去雇峒獠种植诸色瓜果,所得不必额外交税。如此来,官府减少事端,还可以提前预收榷税;商贾种植越多,收益越多,无不争先恐后;而峒獠们只要垦地种果,便有稳定收入,山中所缺盐、茶、药、酒亦可以源源不断进来——可谓皆大欢喜。李善德听完解说,
老胡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李善德立刻阵后悔,自己还是低估这张符牒对商人潜在价值……看对方那个痛快劲,估计就算报到千五百贯,也会吃下。
“跟先生做生意太高兴。唐人诚信为本,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啊。”苏谅为堵住李善德退路,抬出李太白。
“,……”李善德支吾几句,终究没敢反悔。这个老胡商是唯救命稻草,若是发怒走,自己便真希望断绝。
“呵呵,先生是老实人,小老不占你便宜。七百六十六贯,再按刚才小老承诺加三成,抹去零头,共给你千贯如何?”
“七百六十六贯加三成,是九百九十六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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